东八区，凌晨三点半。
刺耳的手机铃声扰人清梦，姚钱树被惊醒，皱起眉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软绵绵地张嘴应声。
“就算是小广告，这种时候打来也太过分了吧……”
电话那头静默无声。
“以为不讲话我就不生气了吗？快说话，我已经准备好要骂你一顿了！”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隐隐传来她自己的回声，空旷遥远，仿佛来自大海的另一端。
“看我不把你拉进黑名单。哼。”见对方认怂不说话，姚钱树正要摘下电话，把来电人拖进黑名单，沉闷有些耳熟的声线飘进她的耳朵。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哎？少爷？”就算声线变得低沉暗哑，身为专业女仆的她也能第一时间听出自己主子发育后尊贵华丽的声音。
“……”
对面的沉默让她心下生疑，她赶紧看一眼来电号码，400打头的英国区号让她更加肯定，电话那头的肯定是正在英国留学的少爷大人没错。
“少爷！您竟然会打电话给奴婢？就算是凌晨三点半吵醒了奴婢，奴婢也感到不胜荣光！你等等等等，不要挂断，奶妈总管他警告过奴婢，如果少爷您打电话来一定要通知他……”
“闭嘴。”喋喋不休的吵耳声音被两字打断，小奴婢立刻捂口闭嘴，不敢再发出多余的声音，良久，主子才下了第二道命令。
“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
“……”
“说‘是’！”
“唔……”
电话那头传来深深地叹息：“现在，不用闭嘴了。”
“是……”
弱弱的“是”听在爱新觉罗锦玉耳里，软绵绵的，连自己发号施令的音调也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你……最近好吗？”
“奴婢很好啊。”没心没肺的回答让他拢起眉，忍不住出声呛她。
“哼，我当然知道你很好，好得不得了。”
听不出他话中玄机，姚钱树嘿嘿一笑而过，拍头想起自己职责，立刻进入贴心的女仆角色。
“少爷你大老远打电话来是有什么吩咐咩？奴婢听着，您说吧，缺了啥米？还是要买什么？我早就说吧，帝国主义的菜刀不好用，您是不是想通了，让奴婢给你邮两把祖国的菜刀过去，棒棒哒！剁起排骨削骨如泥哦。”
“留着你自己防身用吧。”
“防身？”她不解，“是让我剁骨头给黑手党少爷吃吧？您放心，黑手党少爷有我伺候着，现在肥肥的，伙食一点也不比您差哦！”
“……”哭笑不得的话让他嘴角牵起一分浅浅的笑，将听筒贴近自己耳朵几分，明知道距离有多远，却觉得这稍稍的动作能让她离自己近些。
对面的静默让姚钱树更加摸不着头脑：“少爷，少爷？所以，您打电话给奴婢，到底是有什么吩咐呢？”
“没吩咐就不可以打电话给你？”
“没吩咐您给奴婢打电话做什么？”
“……”
“找奴婢聊天吗？”她赤裸裸的问题让他面子挂不住。
“谁有空找你聊天！”
“嘿嘿，我想也是，少爷才不会没事找奴婢爆口水。”她没去深想，再次张口，“那，少爷有事就吩咐吧。”
“不许交男朋友。”
“咦？”
“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你交男朋友。”
这算什么吩咐？少爷是在警告她不许早恋吗？
“就算有人送情书给你，你……你也不许回信，必须拒绝掉。”
越来越听不明白的话让姚钱树迷糊了：“那封信是情书嘛？咦？少爷，你怎么知道我有收到信。”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明天去学校，给我拒绝掉就是！”
“为什么？”
“你敢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问您……”
“我——不——同——意！”熟悉的命令语调宣之于口，“你是我的包衣奴才！你的男人要由我来挑才可以，你有什么权利决定要和什么人交往！”
“……”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答应他不成？”
“我……没有。”她的声音蔫下去，让他心头更加烦闷。
“识相就好，照吩咐去做。”
“啪”地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收进口袋，两手插在裤袋里，颓丧地坐进沙发椅里，眼前的咖啡已经冒不出热气。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更不打算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了，为什么非要有什么混账吩咐才能找她？为什么打电话之前他要想好那么多借口才敢拨通电话？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这样简单的理由为什么反而说不出口？
——因为你在想她。
——因为她好像并没有想你啊。
“跟女朋友吵架？”肩头被一双雪白的手缠住，女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丝棕榈色的发自眼睫垂落他的眼帘，搔弄他的嘴唇。
“难怪你总是拒绝女人，原来真的跟班上同学说的一样，你在中国有女朋友啊？不过，远距离的恋爱谈起来都是这样的啊，很辛苦对吧，Jin。”流利的英文自他头顶传来，雪白的手放肆地溜到他的胸口，“所以，就算不跟我稳定交往也可以，来跟我放松一下吧？”
他一动不动，任由女人将他缠绕在怀，脸庞被涂抹蔻红的指甲捧住，他定睛瞪视着眼前碧色瞳孔的尤物，缓缓地张唇，“滚开。”
“啐，好没趣。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再拒绝我了。”不喜欢纠缠，妙龄女郎收手，挺起细腰，点起细烟吞下一口，丹红的口红开开合合，“玩玩而已嘛，Jin你这样放不开，万一你女朋友在中国爱上别人，你肯定会疯掉的。”
“……”
“人都是需要陪伴的，来这边留学的同学，哪个不是国内一个，学校一个。只要不告诉他们就好了。”理所当然的话陪上一阵撩人的烟雾朝他吹来。
他眯了眯眼，拿起女郎丢在茶几上的烟，可是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
一只火星向他唇边靠近，她拿着烟管贴上他的，帮他点着了火，眼睛朝他眨眨。
唇间的烟火被点着了，他的视线垂下，看着那杯冷掉的咖啡。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需要女朋友那种东西。”
校园林荫道边凉亭下，姚钱树打着哈欠，硕大的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站在她对面的男生一脸神清气爽，白衬衫，牛仔裤，一脸笑容映在晨光和熙里，看起来甚好讲话。
“想了一个晚上，连黑眼圈也熬出来了，然后，要拒绝我？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被拒绝，男生耸了耸肩。
“哎？我的黑眼圈是因为……”接完少爷的电话失眠到天明呀！
“不就是辗转反侧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交往请求吗？交往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是试试大家合不合适待在一起，你太紧张了。”
“我没有紧张呀，我是真的真的不能跟你交往。”她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最好以后连话也不要再跟我多讲了，求求你。”
“为什么？”被拒绝也就罢了，有必要这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吗？
“因为我家少爷他不同意。”
“哈？那只经常来接你放学的藏獒？”
“不是不是啦！是我真正的少爷大人！我的男朋友要由他来帮我挑才可以。他说，你不行。”
“他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合适？”
“反正，他就是不同意。所以，这个，也还给你。”她将口袋里的书信塞回对面男孩手，转头就跑走。
拿着自己被退回的情书，男生哭笑不得，好奇地发问，“喂！姚钱树，你家那位少爷比那只藏獒还凶神恶煞吗？”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过头来，“他啊，只是别扭而已。”
非常非常别扭。
别说她不懂，就算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了，几年不见，少爷呐，他长大了，也开始有……独占欲了。
难怪奶妈总管到现在也没有找对象，因为能让少爷点头满意的人根本就没有嘛！不过话说回来，少爷的独占欲也真是太强了，奶妈总管没有找老婆搞不好都是少爷从中在搞破坏，就像她现在这样。
东八区，凌晨三点半。
姚钱树看着安静的手机。
少爷今天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已经一个星期了，她本以为少爷第二天晚上就会打电话来确认她是否有好好拒绝。
可是电话却安静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