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将军夜渡关,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看来名利不如闲。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为了立谁当皇帝这事,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他是昼夜难眠,寝食不安。这天散朝之后,回到大将军府他正琢磨呢,突然灵机一动,他想起一个人来,谁呀?老主汉武帝刘彻。他想起了汉武帝有位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李夫人的儿子就是昌邑王刘髆,也已经去世,但刘髆留有一子刘贺,接任了昌邑王位。李夫人死后,汉武帝伤感不已,梦里都在念叨。汉武帝曾允诺要善待李夫人的后代,临终给自己交代后事的时候,还特别叮嘱过自己不要忘了这一点。而武帝去世时,李夫人这一脉也就只剩下昌邑王刘贺了。
霍光琢磨,可否推举汉武帝的孙子、刘弗陵的侄子刘贺为帝呢?虽说刘贺也是一个喜欢玩乐、性格轻狂、有些放纵的皇族子弟,但他年轻,可塑性强,选他应该比选刘胥要好。再加上先帝刘弗陵跟昌邑王刘贺是叔侄关系,如果刘贺以刘弗陵继子的身份继任皇位,这样一来,不仅符合汉室继承大统的规制,将广陵王刘胥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而且自己的外孙女上官皇后正好就成了皇太后。自己这个大司马大将军仍将是本朝最显赫的外戚,是朝廷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一想到还有昌邑王刘贺,霍光紧绷着的心绪开始松弛下来。霍光心中生出莫名的激动:“英明神勇的孝武皇帝啊,幸亏您当年向老臣交代过要善待李夫人的后代啊,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如今的困局。我如果把您交代过要格外关照的李夫人的孙子,也是您当年喜欢过的孙子扶上帝位,我看谁还敢有异议!”武帝在霍光心中就是一尊“神”。武帝交代过的事,永远是霍光必须坚决照办的圣旨。霍光思绪万千,当年武帝将幼主刘弗陵和汉室江山社稷托付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下定了决心——士为知己者死!一定要对得起武帝的信任和嘱托。武帝临终前交代过自己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尽心尽力辅佐幼主刘弗陵,这一点,自己是对得起武帝的。第二件事是要善待李夫人的后代,具体讲就是善待昌邑王刘贺了。现在刘弗陵驾崩,帝位空悬,这对刘贺而言是个机会。武帝交代的这第二件事,看来是到可以做的时候了。第三件事是要照顾好武帝心中有愧的戾太子的后人,这件事自己也一直在办,戾太子留下的遗脉、他的孙子刘病已尚在人世,只要自己在位,将来免不了也是要把他封王封侯的。
霍光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他又琢磨,让昌邑王刘贺接帝位,尽管自己打着孝武皇帝的旗号完全可以做得了主,但做这样的安排最好还是不要由他这个大司马大将军先提出来。上午朝议的时候,自己让众位大臣从汉室江山社稷出发,再三考量新帝的人选。不知道有人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没有?
凑巧,有位郎官(郎官:帝王侍从官侍郎、中郎、郎中等的通称)大约是参透了霍光的心思,连夜上疏说:“古时候立太子时,曾有周太王[周太王:公亶父,姬姓,名亶,又称周太王,又作周大王,豳(bīn,今陕西旬邑)人。上古周族的杰出领袖,西伯君主,周文王祖父,周王朝的奠基人。周武王姬发建立周朝时,追谥他为“周太王”]不立长子太伯,而立末子季历;周文王不立长子伯邑考,而立周武王。这都是根据其人能否担负社稷重任来权衡考虑的。只要是最适宜做皇帝的人,就算是要废长立幼,也是可以的。孝武皇帝在世的时候,就认为广陵王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因而没有立他为太子,不让他继承大统。现在又怎么可以立他为帝呢?况且现在广陵王依然行为不端,下官觉得他不可以继承皇位。”
您看,这位郎官就很讲究工作方法,为什么呢?在朝堂上大多数人都拥立广陵王,自己有不同见解,说了也不一定起作用,现在,单独上疏,表明自己的意见,就免了很多争执。
霍光见到这篇奏章,心中为之一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不推荐刘胥为新帝的理由吗?于是,第二天朝议的时候,霍光先将这份奏章交给群臣传阅。朝中大臣阅后,都知道霍光有不想立广陵王的意思了,但又都不知道霍光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于是谁也不敢再贸然举荐,当然也没有人再提广陵王接位了。大家都打算观望,看看霍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再说。而霍光却始终不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这样,第二次朝议又是无果而终。
新皇帝的人选迟迟出不来。霍光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的内心其实也是心急如焚。尽管心里头已经有了主张要推立昌邑王刘贺接帝位,但为了稳妥起见,霍光还是私下先召来丞相杨敞。
杨敞身为丞相,自然也是广陵王刘胥极力争取的重要人物。那天广陵王亲自上门送上大礼时,杨敞心中虽然想到过不收,但是又担心万一广陵王接位,怪罪自己在关键时刻没有给他面子,那样必定会给自己招来大祸。这样一想,他只好忐忑不安地收下了那份烫手的厚礼。这份礼可真是重,压得杨敞这几天都没睡好觉。
杨敞心想这位“未来的皇帝”要是真的继承了皇位,定然会善待当初支持他的各位大臣,自己当时也说了一定会支持刘胥的。可哪知道群臣商议时,虽然绝大多数大臣都推荐刘胥,而霍光却似乎另有所思。现在霍光才是大汉朝实际的当家人,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每一次朝议的意见都会先征求霍光的看法,这一次怎么就昏了头呢,竟然忽略了这个必经的重要环节!朝议时,霍光将不应推举广陵王为新帝的奏章交给群臣传阅,明摆着是霍光没有立刘胥为新帝的想法!广陵王怎么就没有能够打通霍光的关节呢?不是说霍显已经收了厚礼吗?
一想到这儿,杨敞就生出阵阵悔意。眼下霍光召自己前去,不知是福还是祸!杨敞一想到广陵王刘胥的礼还在府上未及时退回,心里头暗暗着急:得赶紧把广陵王的礼给退回去!
杨敞见了霍光,寒暄了一阵。随后,霍光问道:“丞相认为,应该推举谁为新帝呢?”杨敞的升迁,其实均得益于霍光。他行事谨小慎微,本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素来不敢违逆霍光的意思。
见霍光开门见山问新帝的人选,杨敞心想得抓紧机会挽救前头的失误,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就说:“广陵王行事荒唐,而且不为孝武皇帝所喜欢。下官也觉得广陵王并不适合。我之前在朝议时推举广陵王刘胥所说的话,看来考虑得很不够。”霍光故意不对杨敞举荐广陵王刘胥之事予以置评,又追问道:“那大人觉得宗室中,还有谁继任比较合适呢?”
杨敞见霍光追问,苦于不知道霍光的具体打算,就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贸然说话。
霍光见状,便说道:“先帝没有儿子,本该在他的兄弟里选择。可是正如大人所说,先帝唯一活着的兄弟广陵王刘胥,行为不循法度,不堪社稷重任。因此就只能在先帝的下一辈中选择。你看如何?”
杨敞见霍光这样说,心里有了底,便答道:“不知道大将军打算推举谁为新帝?”霍光沉吟了一下说道:“昌邑哀王之子,现在的昌邑王刘贺,生长在孔圣之乡,今年已经19岁,正值英年,可承担社稷重任,不知大人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