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里满朝文武议政立新君,果不其然真出现了多数人拥立广陵王的局面。宗正刘德和丞相杨敞挑头一说,广陵王怎么好,怎么合适继承帝位,其他大臣纷纷附和:“广陵王自封王以来,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感恩戴德。广陵王具有治国之才,是新君独一无二的人选。”
“广陵王为人谦逊,曾经多次入朝朝拜。先帝对广陵王也礼遇甚厚,若是广陵王继位,想必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有所释然。”
你一言我一语,这些大臣有的赞颂刘胥的功绩,有的从宗庙角度阐述广陵王是最佳人选。其他大臣见之前已经有人推荐广陵王刘胥了,而目前来看,刘胥可以说是最有资格成为新帝的人选,也就顺势表明自己支持广陵王。就算有人持不同意见,这时候也在想要是自己不识好歹地强出头,怕是日后刘胥真的当上皇帝,自己必定被清算。您看,很多人就是这样,从众心理特强。那时的封建官场都这样,谁不想保住自己的利益?一时间,朝廷中的官员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认为刘胥名正言顺,可以继承皇位。
那么霍光在干什么呢?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一句话都没说,他面无表情,就在那儿大瞪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大伙在那儿说,看看大家伙儿到底都是什么态度。众人你一句他一句说的正热闹,有人就发现大将军怎么不发言?嗐!我们这不是瞎折腾吗?怎么,最终拍板的是人家!所以有那看得出事来的,轻轻一拱吵吵声大的,这位一看,“啊?啊!哦。”他也不说了。霎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了!
霍光在想什么呢?实际上,他的内心已如滔滔江水,暗潮涌动。
霍光暗暗考量,现在朝廷的大臣中,大部分都主张立广陵王刘胥,虽然自己事前预料到会有人这样提议,但是,出现这种众口一词的局面,还真是他没想到的。按照自己以往的观察,这位广陵王,品行素来不端,行为不循法度,孝武皇帝对他非常厌恶,所以当初才没立他为太子。江山社稷若是交给他,孝武皇帝在天之灵只怕也不得安息。再者,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是同胞兄弟,刘旦因谋逆失败而被迫自缢,要是刘胥当了皇帝,很难说不加罪于己,到了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霍光很明白,自己能够长期辅政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皇帝年少,需要他的辅政。当初刘弗陵8岁继位,国家大事悉数交由自己处理,即使后来小皇帝长大成人,理应亲政时,国家大事仍然是由霍光主管。然而,此时的广陵王正值壮年,一旦入主长安,朝廷政局必将大变,这当然是霍光所不愿看到的。但是,广陵王毕竟是汉武帝唯一尚存的儿子,继承帝位确实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群臣大多支持广陵王的原因。
霍光心想,就今天大殿上的这个局面,立谁为帝这件急事看来得缓办才行。霍光决定暂缓一步。他环顾群臣,缓缓说道:“各位大人为国考虑,忠心可嘉。不过立新帝一事,事关社稷安危,需细细考量,不可草率决定。希望诸位大人从汉室的江山社稷出发,再三考量。明日再议。”说完话,霍光把袖子一摆,给上官皇后施了个礼,意思是恭请皇后回宫,皇后一看外公发话了,自己只能起身转回后宫。众文武见霍光发了话,群臣谁也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散朝。
霍光朝散,回到自己的府中,夫人霍显把他迎进屋里。提起霍显可不一般,她原来只是霍光府中的女奴,比霍光小好几十岁,由于她长得妩媚动人,又会来事,偶然被霍光发现了,先纳为小妾,霍光原配去世之后,才扶为正室夫人。霍显见丈夫从宫中回来之后,沉着一张脸,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由得有些担心,便上前来,轻轻问了一声:“将军一脸忧虑,今天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皇帝驾崩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还是有人想对您不利啊?”
霍光长叹一口气:“唉!你也知道先帝并无子嗣,今天,朝中在紧急商讨,应该立谁为帝。广陵王刘胥是孝武皇帝唯一在世的儿子,和先帝又是兄弟,于情于理,他都可以继承皇位。朝中大臣也多推举他。”
霍显见丈夫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焦虑,不解地问:“既然各位大臣意见一致,那事情很顺利啊,将军还忧虑什么呢?前日广陵王还让人送来重礼,想必将来定然是会优待我们霍家的……”
霍光一听老婆霍显又提广陵王送礼一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咆哮着对霍显吼道:“你个浅薄的妇人!将来霍家要败就会败在你手上。这份礼是那么好收的吗?你今天收了他的礼,明天他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霍光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向霍显。但是一见霍显已经怯意连连,小脸满是可怜!爱惜之情便油然而生!“唉,这个女人尽管一门心思为霍家着想,这些年伺候自己也无微不至,但就是太贪财了!头发长见识就是短!自己主持朝政这些年,不知道她收了人家多少礼!现在自己在位,权倾朝野,霍家如日中天!一旦自己百年之后,霍家说不定就会毁在她的手里啊!”霍光暗自度量,心里一声叹息。
霍光耐着性子对霍显说:“广陵王这个人,性情暴戾,行事不遵法度,一旦成为皇帝,国家会被他搞乱的。孝武皇帝当年之所以不立他为太子,也是出于对社稷安危的考虑。况且,广陵王觊觎皇位已久,先帝尚在的时候,便有传言他有不轨之心,他哥哥燕王刘旦就是因为谋反被我下令诛杀。据老夫所知,这个仇他可是一刻都没有忘!如果他接位,还会容得下我们霍家吗?”
听到这里,霍显也着急起来说:“那……那怎么可以立他为帝?将军千万不能答应啊。”霍光叹了口气,说:“可是先帝没有儿子,孝武皇帝的儿子中,活着的也只有他一个,假如不立他,又有谁能继承汉室社稷?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众臣都觉得广陵王适合,纵然老夫坚决反对,又该怎么说呢?”
霍显一听,她把银牙一咬,插了句话:“既然如此,将军现在大权在握,何不干脆取而代之。您就坐了天下得了!”
霍光一听,怒喝一声:“一派胡言!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呢!孝武皇帝将幼主与江山托付于我,我一日都不敢松懈。如今先帝早崩,作为臣子的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情?你是要让我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吗?这种混账话今后不可再说了。广陵王的礼马上给我退回去,今后不许再收任何人的礼!夫人哪,千万不要让霍家毁在你的手里啊!”急怒之下,霍光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霍显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如此震怒。霍氏家族眼里的霍光,从来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面容,即使泰山崩于眼前,可能他都不会惊于面色。这一次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火!见霍光盛怒,霍显心生怯意,赶忙道歉:“将军息怒,我只是妇人之言,你可别气坏了身体,我以后再不乱说了。”
霍光沉思了片刻,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无论如何,这个广陵王也不能当上这个皇帝。”
应该选谁呢?又该以什么理由说明广陵王不能继位呢?他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冥思苦想。突然,霍光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