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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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几封信(1)

第一封信

(一个男生写给他的高中女同学。)

L:

你好!今天我们宿舍一个同学动员我去游西安、华山、太白山,明天早晨出发,估计要半个月左右,矛盾万分,主要是没钱。收到你的信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很好,非常好,读信后非常愉快,出乎意料的那种惊喜吧!

到目前为止,我的单位还没有着落,相亲之类的事情倒是去了几次,比如说南京“环保”,北京国家安全部,河北检察院和律师事务所。结婚证也拿了一张,同北京某电子公司集团签定了协议,但至今进京指标还没有到手,也就是说,还没举行婚礼,没请人喝送房酒,洞房是否入得还未可知(这些学术用语都是从老薛的婚礼上学的,结婚真让人长见识,叹服)。

现在我一心一意等进京指标,南京的单位我没有再联系,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扛起就走。指标如果不来,我就四海为家,回老家的可能很大,也会去无锡行乞,你会收留我吗?

说真的,我很想去北京,南京城市不错,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四年呢?但是因为当初只想回石家庄,而且不想让家里人为我分配花钱(四年大学花销太大,我有愧),所以一直未在南京联系,再回首,太晚。北方城市不美,但可能是血缘的关系,我向往北方,希望做个北方人,同时希望爱一个南方人。

毕业论文初稿已交给老师,等他发还后再作修改,然后答辩,然后背上行李滚蛋。

现在很有空,天天星期天,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几号,是星期几,当然五月还是知道的。这些话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来南京的话,我可以陪你好好玩玩,而你不用因为我是旷课陪你而感到不安。好久没有要好的亲人来南京了。我下面告知寒舍。第三宿舍211室,问三舍便可以了,二楼也不高。我们宿舍靠近路边,我的床靠近窗口,齐秦的一首歌可以借用一下,我在窗前等你(原词是别在窗前等我,你千万别这样说)。

从火车站坐13路,33路到珠江路下车,一问便知道南大怎么走,很好找。如果有钱,叫辆的士,十几块钱而已,一直送到学校门口。我们学校分两块,宿舍排在南园,见下图:(图略)

一月下来,会有多少变化呢?我强烈要求目睹。

生活就是:等。

愉快!

1993年5月12日

又:放假时我有不少行李,就那么背着上无锡吗?你知道我现在还只是你的同学,但不知实情的无锡人民会不会认为我是……

好吧,我力争把行李全部送回家,免得到无锡真不想走了,扎根在无锡。唉,真要是扎下根来倒好了!

快点来南京吧,我在南京的时间不多了。着急啊,快点去买车票。

来前拍封电报,我去接你。

第二封信

(写信者:一个漂在北京的诗人)

L:

但愿你过得比我好!说实在的,我既渴望收到你的来信,又怕收到你的来信。现在我已经很难确定自己的存在。你的来信让我在幸福之余开始寻找自己。(记忆,记忆中充满梦想的我,带着烈如殉情般的悲壮守候那座空中花园。渡,渡过去!逃往方舟不可回望的大水中的家园,化为盐柱还是随着方舟去承受叵测的命运?)可是能找回自己又能怎样,除了自嘲自责,就是烟酒与失眠。活着就是为自己掘墓,然后将自己活埋。或者在回光返照中恶毒地诅咒自己。

我目前在《购物导报》搞采编,说白了也就是拉广告(这个拉字总让我觉得不健康,与拉客、拉皮条同属一类吧!)3月7日开始干,第一个月600元,第二个月2500元,买了个BP机,还剩下100元,看来又得考虑“面包”与“牛奶”了。从前总是在寻找堕落的方式,殊不知“生存”就是最好的堕落方式。它会让我成为一个单属的我,操作的我。白天忙于交际──脸皮放松,嘴角上提,一副诚实、热情、友善的样子。对,慢慢就习惯了,练就了一副面具般的笑容──无坚不摧、勇往直前。回来时一路诅咒自己──“活着,像所有人一样地活着”。夜间审视自己时又啼笑皆非。

在方庄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月租金300元,在北京能租到这样的房子真是不容易,而且还挺舒适的,正想过些日子到小路那儿把书搬回来,开始重构空中楼阁。堕落时总有种被抛出的感觉──心虚着呢!看到小学生都特怕。

当然,操作还得继续,我打算在《北京市场报》上承包一个版面,如果顺利的话,6月份就开始了,到时还得请你凑些消费性的文字,稿酬从优。这几天我正着手组稿。我最担心的是第一期稿源不足无法排版。

至今,我都未与朋友们联系。我深怕他们问起我近期的写作状态。倒是常与某某联系,因为“中国文学讲习所”的项目还在他手上搁着。对了,你能否帮我搞到近几年文学青年的名录,九月份我大概要借某某杂志的名头搞个“文学创作班”,到时需要大量的文学青年名单。

遗憾的是你寄来的贺年片我没有收到,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回寄十张,而它带来的幸福将足够让我度过一个快乐的春节。

看完这封信后,你也许觉得我变了,变得陌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将是我更大的不幸!

祝:笔丰!

96年5月20日

第三、四、五、六封信

(写信的人叫芦花,为L的文友)

L:

算来你到N城已有两三个月了,非常想得到你的音讯。辗转得来一个地址,不晓得我这信你能否收到?

考中国新闻学院的事,我这边教委已明确规定教师是不可以考的。也许想点办法,或者辞职去北京考,我会考上的。但我不想这样做。原因不在别的,是怕新闻学院两年白混。

不晓得为什么,自从我回家,看到我外公病得认不出我了,我脑中的许多想法有了改变。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剑冰跟我很好,是平凡“夫妻”的那种好,平凡的,有时好,有时吵。这样子已经半辈子过去了,我想干什么呢?

我也许还是要出去的。但是要我人为地截断许多亲情,然后一辈子怅然地去回忆,我觉得有点不值。

L,一回到小城市,我就有了符合小城市的想法,对不对?

要是走得开,我和剑冰会去看你的。十分想你,想阳光下的那些椅子。这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唉,多写小说吧,我也在写小说呢,还没有人看过,不知道好坏的小说。

芦花

1996,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