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美国电影艺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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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当代好莱坞(1990-2005)(13)

除了环境和摄影构图,镜头语言也是构成科恩兄弟影片质感的重要因素。例如,贴着地面飞驰的疯狂运动镜头,快速而出人意料的剪接,含义丰富的镜头组接和内部调度,这些都构成了科恩兄弟作品的影像特征。在《抚养亚利桑那》中,有一组镜头十分具有科恩的风格。镜头跃上一辆停着的汽车又飞下,贴着亚利桑那家院子的地面直接爬上靠在墙上的梯子,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插入麦克多诺躺在床上幻想的脸;接着镜头飞上窗帘,又直接冲到亚利桑那夫人大叫的嘴巴,然后又急速剪切到了麦克多诺的脸。

“血”是科恩兄弟偏爱的主题。《血迷宫》中就有大量的血出现。例如,艾碧在幻想中看见已经死去的丈夫回到家里,看见他吐出像泉水似的一大摊血。这里的血似乎没有马丁·斯科塞斯影片中的以血拯救的期盼,也不是吴宇森、北野武的暴力美学。科恩兄弟影片中的血有几分是黑色的幽默,有几分是对生命的无把握,对世界无理性的存在主义的荒诞感。

很多时候,音乐也是营造时代氛围、涂抹环境的重要因素。音乐对于《逃狱三王》是绝对不可少的。音乐还可以用来造成一种荒诞感。《缺席的人》中,弹钢琴的女孩伯迪在车祸后就没有出现过,可前面她弹奏的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却一直伴随在画外。在整个荒唐审讯直至执行死刑的电椅室都鸣响着那宁静、安详的乐曲,这乐曲一直延续到片尾的字幕。

其实,科恩兄弟的导演艺术特色并不鲜明。因为它如同变色龙一般,根据不同的故事环境而做相应的变化,而不是刻意创造某种风格的存在。

下面以《冰血暴》为例,剖析科恩兄弟的电影思维:

影片《冰血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杰瑞请两个不法之徒绑架了自己的妻子简,以此向老丈人索要赎金。杰瑞利用自己的中介位置,向老丈人索要100万的赎金,而向绑匪却谎称8万。在实际操作中,杰瑞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两个歹徒在绑架后的回程途中,因为没有车牌号而遭到警察盘问。他们不仅杀了警察,而且还追杀了两位目击证人。从此,两人兽性大发,造成了一系列血案,杰瑞的妻子、老丈人都先后丧命。最终由一个怀孕的乡镇女警长抽丝剥茧,一路追查,将凶手绳之以法。

影片的两大特点:一是故事情节,二是角色与演绎。

《冰血暴》的故事极富戏剧性,意外迭出,情节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无论从叙事结构还是情节组织上,该片都具备了传统侦破影片的特点。不过,这并不构成《冰血暴》风格特色的决定性因素。在故事情节层面,它最大的特点是将传统侦破片的结构与一种写实主义的理念糅为一体,由此而产生一种新颖的风格。影片的写实主义倾向首先从场景的地方特色上表现出来。影片中的地名,诸如明尼阿波利斯、布瑞那等都是真实的地名。尤其是在当地家喻户晓的那尊保尔·巴言雕像更加深了现实主义的印象。其次,演员近于自然主义的表演风格,尤其是他们的方言,都强化了这种纪实风格。如片中乡镇民警奥尔森与一位举报人单调、重复、含混的对话,以及举报人沉重的步态和扫雪的行为细节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主角的选择方面,科恩兄弟避免用明星无疑也是出于同一考虑。另外,服装、化妆上的自然主义也是导演所追求风格的外在表现。正是在这样的铺垫下,影片中的暴力血腥场面也因为贴近生活而显得格外真切,甚至触目惊心。例如,最后卡尔杀死同党后将尸体放入绞木机肢解的情节。纪实风格的确立,在视听语言上也会追求一种朴实的效果。而科恩兄弟讲故事的独到性、叙事思维的缜密性,也是非常值得人琢磨与玩味的地方。

(三)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

昆汀·塔伦蒂诺,1963年出生于美国田纳西州的诺克斯维尔。“昆汀”这个名字来源于影片《枪之烟火》中的角色。他两岁时随家迁居洛杉矶,在这座电影气息浓厚的城市长大,童年起就爱上了电影。18岁中学毕业后,昆汀在曼哈顿海滩一家名为“录像档案馆”的录像租赁店工作,此间,他逐渐领会并掌握了众多电影知识和技法。1991年,昆汀凭借出售《真情浪漫史》剧本所得的5万美元,决定开始拍摄自己的第三部剧本《落水狗》。1994年他编导的《低俗小说》大获全胜,夺得戛纳影展金棕榈奖,次年荣获奥斯卡最佳原著剧本奖,并奠定了他的好莱坞地位。昆汀·塔伦蒂诺擅长用极端而黑色的手法表现暴力。

昆汀·塔伦蒂诺的代表作品有:《落水狗》、《低俗小说》、《杰吉·布朗》(Jackie Brown,1997)、《杀死比尔Ⅰ》(Kill Bill:Volume1,2003)、《杀死比尔Ⅱ》(Kill Bill:Volume 2,2004)。

1.人物

昆汀作品中的人物是一些自视甚高,但内心敏感、脆弱而又庸俗的小人物,他们虽然无恶不作但却好面子,衣着考究,彬彬有礼。他们好辩,爱钻牛角尖,常常故作高深,但谈吐行为中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因为缺乏正规教育而带来的短浅、落俗。这些人物很难让人蔑视,因为他们有着浓厚的人情味,他们多忠于友情、爱情,憎恶背叛行为。他们敢作敢为,一诺千金,言必行、行必果。昆汀对这群既可憎又可怜的特殊社会群体所流露出的深刻同情是很明显的。

2.对类型电影的杂糅

由于昆汀是在录像租赁店学习电影的,因此他所熟知和感兴趣的都是商业类型片。而且,迄今为止,昆汀所拍摄的影片和撰写的剧本都是黑帮片。对于昆汀来说,他的美学创造的对象是一个类型的世界。他思考和用来混杂、翻新的材料可能更多地来自以往的类型电影。他的游戏、认真、粗鲁和嬉皮笑脸也都是朝向类型电影的王国。

昆汀的影片杂糅了各种类型,混用了多种风格。他创作的影片基本都使用黑帮片的主体构架,但是他在其中混杂了多种元素,喜剧片、黑色片、动作片中的元素都可以进入他的作品。在他极其风格化的影像世界中,观众也能感受到几分严肃、较真和现实感。昆汀把《午后枪声》、《日落黄沙》的喜剧和反讽,《发条橙》的仪式化,《出租汽车司机》的真实感,《邦妮和克莱德》中夸张暴力带来的现实批判和思索毫无痕迹地结合在一起。同时,他在影片中还通过环境的设置、台词的涉及、演员的使用,让人从他的作品中看到许多通俗文化、电影史、社会问题的讨论。

美国有研究者这样问昆汀:“《低俗小说》和《落水狗》都有两种美学倾向:一是写实主义,二是人工雕饰。你是如何理解的呢?”他的回答是:“将两者混在一起一直是我想做的。我喜欢拍那种把什么东西都混在一起的片子,像《低俗小说》中毒品那段戏就是我偏爱的。那段戏确实扣人心弦,可同时,它也是真有趣。《落水狗》中私刑那场戏也是如此。我从中得到乐趣。有写实主义的东西,也有电影化的东西,两者我都喜欢。”

3.语言与文化

昆汀没有接受正规的高等教育,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其影片的台词质量。作为一名职业编剧,昆汀对撰写台词的爱好远远超过了对动作场景的描写,而且这些台词无疑都属于上乘之作。昆汀的影片里通常出现大段大段的对话场面。剧中人物满口俚语,谈论的内容丰富多彩,从流行文化到就业问题,从性到毒品,当代社会的热点通通包揽其中。

除了对白,独白的使用也很有趣味。例如,《低俗小说》中文森特与米亚吃饭跳舞以后回到米亚家里那一段,米亚兴致勃勃地大叫“喝酒,放音乐”,文森特逃到洗手间里对着镜子说了一大段既有戏剧情境的张力又令人喷饭的独白:“这是对自己道德的考验,看你能不能忠心耿耿,因为保持忠心是很重要的。……你出去说:再见,我今晚很开心。出大门、上车、回家、看电视、手淫。就这样。”

《低俗小说》的第二段故事开始于两人的长段对话:朱尔斯想了解荷兰毒品合法化问题,就请教文森特什么是“毒品吧”。接下来,两人在前去杀人的清晨讨论起按摩脚是否让人想到性感问题。昆汀让影片里的人物煞有介事地针对毒品和性这种边缘问题发表长篇演说,就像在讨论某些普通问题,这表明昆汀对道德反思的拒绝。昆汀不想让自己的作品负载太多的思想意义,只想讲一个轻松、好玩的故事。

而昆汀的另一部影片《落水狗》也是以一段早餐桌前关于性、流行文化、社会分工的大讨论开始的。昆汀的台词讨论是构成其“作者签名”的重要元素。他经常在情节的非关键地点,传统剧作不认真对待的地方展开大段台词。

4.幽默风格

昆汀作品的幽默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人物的对话内容与对话方式。《低俗小说》中,老大华莱士在给拳击手布奇交代任务时侃侃而谈,耐心地开导他,作了一大篇关于自尊的论述,这与其形象与身份似乎是毫不相容的;而晚餐桌上文森特与米亚的对话亦让人忍俊不禁。其二,叙事中采取的一些方法。如在《低俗小说》中,影片尽管采用全知性视点叙事,但又通过技术手段对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叙事方式作了反调。影片一开始便将题目以字幕形式下了定义,以庸俗低级小说自居,这种做法无疑鲜明地打出了娱乐电影的旗帜。而影片中出现的大量pop流行音乐歌曲和disc舞蹈段落,更是加强了影片娱乐、宣泄功能的营造机制。在晚餐情节中,当米亚嫌文森特过于呆板,做手势画了一个方框,这时出现了一个方框的特技镜头,并配有别致的音响效果。再有,当朱尔斯给老大打电话解释他们在吉米家的窘迫情境时,加入吉米的妻子伯妮下班回家发现死尸的假想情境。

5.暴力倾向

昆汀的作品带有明显的暴力倾向。诸如《低俗小说》中公寓枪杀和杂货店强奸两场戏的血腥画面,《杀死比尔》中遍地的断肢,其视觉冲击力远远超过一般黑帮片。然而,血腥并不能概括昆汀暴力的全部内容。影片更多的还是围绕暴力行为前后的一系列情节展开细节描写。如“公寓枪战”一场戏,杀手朱尔斯先是彬彬有礼地向被杀对象讨用汉堡、饮料,还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使本来应该很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尔后,突然射杀。这种人物行为的反复构成了巨大的阅读心理势能。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将暴力风格推向极致的不是昆汀作品的血腥画面,而是其对观影心理张力的构造。从这个角度来讲,血腥画面只是观影心理张力的一个基点。另一个基点则是影片围绕血腥情节所作的很多相关或不相关的细节描写和心理描写。比如两个杀手在去杀人之前的闲谈,一反传统暴力片风格,也正是这一点,使得观众对后来的血腥毫无心理准备。

6.昆汀作品的结构

自创作剧本《真情浪漫史》被导演拍成一个传统的浪漫爱情故事后,昆汀就四处扬言要跟制片人打官司,而且发誓从今往后要坚守剧本的改编权,决不允许别人再对他的剧本指手画脚。昆汀擅长非传统故事结构,没有封闭的叙事、线性的时间,取而代之的是片段的连缀和时间的跳跃。创作者的想象和观众的趣味经过富有刺激的互动观赏活动,完成影片的传受过程。创作者和观众对类型电影艺术形态的熟知与智慧上的努力结合达成共识。

《落水狗》的故事并不复杂,一群临时召集的匪徒在黑帮老大的授意下抢劫珠宝店,但由于种种原因,事情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计划的轨道。按黑帮类型片的套路:黑帮老大有了计划,他开始招兵买马,经过一番精心准备,抢劫开始,枪弹横飞、血雨腥风。接着,警察介入,双方斗智斗勇之后,匪徒伏法。可是,影片并没有按照大家的预想来进行。

该片结构并不简单,如按电影的场景段落划分,它大概是这样十个段落。(1)黑帮老大乔邀请他召集的几个参加抢银行的劫匪吃早餐,他们就一些社会和流行文化问题展开争论。

(2)橙色先生(卧底)身受枪伤,白色先生带他去会合的仓库,粉色先生随后赶到仓库,他因为指称橙色先生为卧底而跟白色先生发生激烈冲突。

(3)老大乔招募白色先生参加这次行动。

(4)金色先生来到仓库,并称自己带来一个警察。

(5)金色先生刚刚出狱,他就被老大看中要参加抢劫行动。

(6)乔的儿子艾迪赶到仓库。艾迪、白色先生和粉色先生去拿珠宝,而金色先生则用酷刑折磨警察。就在警察即将被烧死的前一刻,橙色先生开枪打死了金色先生。

(7)橙色先生(卧底)为了取得乔的信任,努力练习编造的故事。经过几次预演,橙色先生给乔讲了一个发生在车站公厕的故事,成功打入内部。

(8)在策划会上,乔用颜色给每个参加行动的成员取了代号,并警告他们互相不得告诉对方真实姓名。

(9)行动刚开始就遇到警方伏击,橙色先生(卧底)被一名女司机击中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