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苦，也抬头望向绿荫间斑驳漏下的清光，笑道：“长恨此身无奈何，先生，我也不喜欢。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只好低下头，闭上眼倾听远处传来的遥遥箫鼓声。
“我会考虑帮你。”他合上扇子，从椅中起来负手而立，似在用心地欣赏着一树翠叶中的点点花朵。
我欣然而笑，吁出一口长气，也从榻中起身走到他的身后，指尖攫到叶间的细碎花瓣，淡淡的清香气息飘入鼻端，我轻声道：
“有你在身后，我……”
“你怎样？”没料及东方竟忽然转过身来，冰雪一样清净的眸子像是忽然点起微火紧紧嵌透我的双目。
蓝衣人拈花转身，专注甚至有一瞬肆意地望着我。
瞬间就慌了心神，原本自觉妥当的随口一句话在喉间曲曲转转零碎不堪，只好丢开花枝，回身逃开，勉笑道：
“有先生在，我便觉得心安。”
碎碎花瓣飘落，清风碧影疏朗，他不再说什么，我转身回榻坐下，望向那片由水碧淡转为雪蓝的清淡人影，空落无助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慰藉。
我终究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药，雪玉色的瓷瓶，取开小塞，无色无味。白色的粉末随便混进任何茶食汤药中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会很痛吗？”我仰起脸，轻声问他。
“我是说……失去这个孩子的时候。”
手指抚娑着小腹，甚至可以感觉得出这个幼小生命的不安蠕动，你是觉得危险了吗？
他低下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我：“也许会流很多血，但是放心，你不会有事。”
我淡淡的笑：“我会平安无事，但是孩子却算是白来了这世上一遭。”
不是不心痛，只怪他投错了胎，选错了父亲和母亲。
南恒隐，你给我的苦，我全部放在了你的孩子身上，你知道吗？我不会给你的，不会为你诞下骨肉，也不会任你疯狂而狷肆的阴谋一一得逞。
“恒王出师西南的事，先生怎么看？”我碾揉着指尖掐下的花瓣，谨慎地问。
东方千悦捡起我手边的兵法书看了两眼，然后撂开，淡淡道：“权计山河，争战天下的事情，就留给男人吧。你，总要先保全了自己，何苦惹那些尘累。”
“呵—”我笑道：“若不是为了皇上，我何苦如此。只是……”
想起昨日在宣德殿的一幕，我苦笑：“只怕我的苦心他并不了解。罢了，我只求能为他做些什么，即便是真的有一日，再守不住这江河日月，我也惟愿能与他两相平安，结庐退居，老死山林。”
两相平安，老死山林。听起来就好似最甜蜜的恋人誓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渐渐日影偏西，东方千悦起身离开，临走时对我道：“昨晚皇上旧疾突发，娘娘若得闲便去看看吧。”
旧疾突发？难怪昨天不见东方，若是他一夜未眠忙碌救治，那么清夜的病岂不是很严重。
我连衣服也顾不得换，马上唤来几名宫女，匆匆往天毓宫赶。
一路不禁责骂刚从外面赶回来犹自香汗淋漓的采华：“皇上什么时候犯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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