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毓宫,寝殿。
是傍晚的光景了,徐徐软风吹进殿内,柔软的丝幔黄罗也跳起了轻盈的舞蹈。清夜支着额斜歪在榻上休息,方才在宴上饮了几杯,他倒是有了几分薄醉,苍白的脸上晕着淡淡的红,神情有些恹恹的。这几日一直这样,看起来虽然说笑同常,精神却总是有些不好,有几日晚上就在自己的天毓宫歇下,偶尔夜临昭华宫也是只同我说说话,叫我帮他捏捏肩之类的,并无其他。
起初,我还当是他政事太过操累,但后来心里变得越来越没底儿,每一天他过来昭华宫,都要喝下我为他准备的催眠茶,会不会是这些药,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我心里很害怕,但又不敢对任何人提起,看向又一次倦倦睡去的南清夜,心中满腹愧疚。
对不起,清夜,对不起。
我只能在他闭着眼睡着时,抚着他柔美的脸庞,暗暗流泪。
太后娘娘察觉清夜的状况,早打发了眼明机灵的宫人们注意着我的动静,生怕是我太过狐媚,缠紧累坏了皇上。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日日缠坏了清夜,但太后看我的眼神里,终究是带了一丝轻蔑和不悦。
当然,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清夜的身体。
可是他的身体……
我忽然想到了那个人,东方千悦。一袭碧衣天水云青,肆意潇洒,神情飘逸,俯仰之间天地皆可洗尘。听清夜说他医术精良无双,我倒要去请教一下这位东方先生,顺便也探解一下心中的谜团。
关于碧衣和芙蓉花。
听说我要去上次的那个园子,采华一时惊征,几乎摔了手中茶碗。
“怎么,去不得么?皇上亲自带本宫去过的地方,本宫就去不得了么?”我接过茶碗,慢悠悠地品着,清淡的云雾茶,一如那一日的香气袅袅。
“不不,奴婢不敢。只是绿芙园平日里除了皇上,其他人是不许随意涉足的。奴婢……”
“那个园子叫绿芙园?”我心中一动,果然名副其实。
“回娘娘,是。园中所植芙蓉,是整个皇宫开得最好的。”采华诺诺道。
“备驾绿芙园。”我丢下杯子,冷冷一笑。
身上是精心挑选的碧色长衣,极修身的样式,窄腰宽摆,水碧色褶裙上洒满银线织就的朵朵芙蓉,外罩雪纱轻衣,黑发亦挽作芙蓉髻,长长一只流苏碧玉钗,雕成芙蓉花样,在清面淡妆的烟眉水眸前摇曳生姿。
绿芙园,你究竟隐藏了南清夜什么样的秘密?
还有东方千悦……
阳光清澈明亮,我让凤舆在绿芙园外的月洞门前停下,那些宫人们更是止了步子,不敢往前。
我提着裙角迈进园子的时候,西边凉亭里一大一小两个青碧色身影正坐在石桌前对弈。
青衣的少年必是输了棋,撂下棋子嚷道:“先生赖棋,先生赖棋——叶隽不走这一步了……”
只听一袭宽袍碧衣的人轻笑如山泉击石,清冽透亮:
“举棋无悔。无可奈何也罢,有意为之也好,错了便是错了,怎又赖起我来……”说着那濯透目光悠悠掠过叶隽的肩头,竟落在了我的脸上。
就好似,方才那话,是说给我听。
慌了一下,还是挂了微笑,娉婷端庄犹如芙蓉碧姿地走了过去。
叶隽已放下棋子跑到了跟前,纯净稚气的脸上并无惊乱,只是也含了笑意,道:
“娘娘过来了,叶隽给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