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因为我看到她的身后静静立着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身着浅色长衫,虽然头上的玄色斗笠遮去了面容,但我觉得那必定是个温雅无双的好男子。
薛子末一袭暖粉如桃,长发被风吹起飘在身后男子的墨色斗笠上,她微微回首,目光盈盈回望那个男子,然后转过来同我对望一眼,有欣喜羞涩还有一些其他的我看不透的东西。
但我想,这个女孩子必定是在告诉我,她找到了她心爱的少年。
忍不住朝那对无比美好的人影多看了几眼,我报以欣慰一笑,然后转过眸子,依然在人群中寻找。
南恒隐轻轻握着我的手走得轩昂沉稳,偶尔偏过头看我,双目总是含了明亮柔意。他嘴角的笑容仿佛在告诉我,他这一刻很幸福,在他的江山子民的见证下,他牵着我的手,站在这人生的最巅峰。
我们十指相扣缓缓走下高台步入人群的时候,喧阗礼乐声再次奏起,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大着胆子将臂弯花篮中采集的鲜花欢乐洒向人群。
欢呼声雀跃而起,提着花篮拿着花枝的少女纷纷将竹篮中的花瓣一捧一捧地往人群中抛洒,这是一场欢大的盛节,人们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渐渐放下了对帝王皇后在场的惊恐畏惧,而是更加兴奋地撒着花瓣,唱着歌儿,甚至那些衣着鲜亮笑容质朴的百姓们不管男女老少突然挽起手来跳起了节日的舞蹈。
礼乐班子立刻转变曲调和着百姓们的舞步奏起了一曲《盛世乐》,这些百姓们挽手围成一个圈,甚至挤开了把守的侍卫,将百花凤装翠冠高髻的我和绯衣英美笑容和煦的南恒隐围在了正中央。
“皇上……”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
南恒隐望着载歌载舞的百姓们,笑着拉紧我的手,说,
“别怕,身为帝王,能与民同乐感受盛世锦绣,朕深感欣慰。”
可是外面的官员和守卫们只怕已急得团团转,生怕出什么岔子,一些侍卫已经开始用手中的长戟粗暴地拨开人群。
“快快护驾!圣驾不可近身!快让这些百姓们退后!”知府薛容的声音在人群后遥遥响起。
南恒隐还不以为意,而我立在人群中央身上肩上被善意的人们撒上了不少花瓣,桃花梨花杏花混杂在一起的香气兜头扑脸。几乎被围着歌舞的人们转的头晕,但眩迷之际我却猛地惊了一下,在不断涌近前来的人群中我看到了那个昼月国人朔其格。
他穿着华初寻常百姓的衣服,目光阴郁犀利地在我和南恒隐身上逡巡,而他的左右前后,亦有不少形貌特征与他相似的人,身材高壮,深目曲髯,想必都是他昼月国的同伴。
目光与他对视,朔其格朝我颔首示意,而我紧张的手心都沾满了汗水。
他们混散在人群当中并朝那些不停上来呼喝赶退百姓的侍卫们慢慢靠近,这时有人哭叫了起来,原来是侍卫推倒了人,人潮拥挤发生了踩踏事件。
就在人群开始有些混乱的时候,那个上前查看情况的士兵突然惨叫一声到下身去,接着在所有人还未曾惊呼出口的一刹那,围成环状的人群中闪出一二十个手执弯刀的昼月国人,各自朝自己跟前士兵的脖颈上闪出亮刃用力一划,那些侍卫们便纷纷惨叫一声轰然倒下。
那随着亮刃飞溅在阳光下的血花终于惊醒了呆住的人们,人潮顿时大乱,惊叫声,哭喊声,救命声四下乱起,人们似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跑着,再也顾及不了帝后在场,有不少脚步仓皇的竟撞到了我们的身上。
竹篮翻,飞花漫天飞舞,我被几个百姓撞得踉跄一下,幸而身旁的南恒隐迅速将我带入怀里,双眉紧蹙,他肃冷了脸色,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提声高喝:
“来人!拿下这些昼月刺客!”
他亦不笨,同样一眼就知这些是昼月国的刺客。
于是被人群堵在外圈的侍卫们立刻动作起来,有人呼喝着“护驾!护驾!”
刀刃兵器之声在耳边响起,不时有人倒下,鲜血飞溅,无辜的百姓们在仓皇奔逃着,南恒隐双眉蹙得更紧,厉声喝道:
“各将士们听命,不得误伤无辜百姓,手刃昼月刺客者,重裳百金!”
原本只见得有一二十个昼月人,可瞬间便有更多手持弯刀狠绝厮杀的黑衣人,密密匝匝潮水般涌上来将祭拜的广场团团围住。
刀剑丝竹沙哑,血溅长空,南恒隐挽着我立在厮杀中央,衣袂扬扬。
“恒隐……”虽然南清夜叮嘱过我,无论今天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但眼睁睁看着这般凶险的流血飞溅,我仍旧是惊战连连,忍不住揪紧了身畔男子的衣袖。
他将我紧紧护进怀里,凤目微微眯起,神色警惕地朝周围望去,他小声说,裳儿,抓紧我。
然后他纵身一起,几乎就要拉起我跳出人群。
就在这时,广场对面的那座高楼上猝然飞来一支白羽长箭。
“啊~”我惊呼一声,南恒隐身子一偏,抱着我猛然坠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虽然有他垫在身下,我还是感觉到身子被地面震撞的生疼,他迅速起身拉住我往左边一滚,那支挟着劲风呼啸而来的长箭擦然从肩头飞过。
“裳儿!”他将我拽进怀中,脸色都有些煞白,
“有没有伤到?”
我摇摇头,他的眉目间稍稍缓了一下,但瞬间便又有呼啸的声音破空而来,我眼睁睁看着对面招展着茶字的阁楼上,密密伏了一排黑衣人,个个手执弓箭,定定瞄准我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