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被人大力一揪,我啊地一声身子一个旋转便被拽到另一个铁铸般坚硬的怀抱里,淡淡的木樨味道,还有,还有凌冽肃冷的杀气,我一伸手竟摸到了一柄细长冰凉的东西,是剑。
咣啷一声,刚触及到指尖的长剑被丢到地下,南恒隐的声音比方才缓和许多:
“小心伤了手指。来,我带你到榻上躺下。”
“不,南恒隐,你告诉我我的眼睛怎么了,我是不是……瞎了?”我瑟瑟地在他怀里发抖,对着空气说话,对着看不见的黑暗说话。
“烟裳,你没事的。”东方千悦的声音。
“裳儿——”南恒隐将我在怀里拥了一下,略微冰凉的下颌挨在我的额头上:“我会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将你的眼睛治好。”
“烟裳需要的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她需要的只是开心、快乐,和幸福。她没有受到重创,亦没有中毒,眼睛突然失明大概是因为情绪波动剧烈,气血一时拥阻,先前她屡屡咯血也多于心性有关,若能将她心结打开,使她情绪舒畅,四体百穴气血顺通,眼睛自然就会复明。”
东方千悦仍旧是声音缓然,语气清淡,但字字句句却说进了我的心里,
抱着我的男子沉默不语,只是将我拥得紧些,再紧些。
原来我真的瞎了。
可是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就当成是我一直睡在梦里吧,这些或喧嚣或冷清的世事,就当成是一场梦里的情节吧。
我只在我的长夜里,等待黎明的救赎,或者永远黑暗的沉沦,直至死去。
南恒隐的字句都极为凝涩:“如你所言,那如今便没得可疗了?”
东方千悦叹息:“只有继续针灸,期待能将穴位脉络疏通些,也许会起些效用。”
“那便针灸吧,圣手东方,希望本王没有看错你。”
冷冷撂下一句,南恒隐拥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然后我触到床沿,他伸手将我小心地放在榻上躺好。
“东方先生,请开始吧。”想象不到,冷傲的南恒隐在不得不求助于被自己敌视过的东方千悦时,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感觉东方的声音飘近了些:
“请王爷暂且回避,相信王爷此刻也有更要紧的事务要办,不若请便吧。”
南恒隐冷冷哼了一声,提声唤起来:
“来人。”
匆匆脚步声轻盈落进来,有人谨声应道:“属下在。”
“你派五百精兵到宫门外接应薛子良,天亮之后里应外合围攻长心殿。”
“是。”
长心殿,明华太后的宫殿,南恒隐这是要对太后动手么。
东方千悦轻笑起来:“南方突发水灾,外界都只当王爷被阻在半路,谁又想得到那不过是恒王爷暗渡陈仓的妙计。若不是我一路追着寻找烟裳的下落,只怕也不会察觉这宫内大多侍卫已经换做了王爷的人。”
南恒隐依旧是清冷的语调,一边握着我的手腕一边也讽笑道:
“明华太后也该为自己多年来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即便她手中权揽几多朝臣,这华初的天下也不能任由她就改了姓李。”
“李右丞之子李慕炫正掌着京畿兵马,据说这人是性情暴戾风流成性,且算是个狠角色,也是王爷这番较量的主要对手。”
南恒隐有些不耐烦地道:
“很快这些都会灰飞烟散,李慕炫那个登徒浪子,本王定要亲手斩了他的一双淫爪,剜了他的淫目。”
“先生施针吧。”
我明白东方的顾虑,于是低声道:“你在这里不便。”
肩膀被人用力一搂,南恒隐的声音带了冷冷的笑意:“没有什么不便,若是需要宽衣解带,由我来岂不是更合适?”
脸上蓦然一热,而他的手已落到腰上为我翻解衣带,我连忙拽住绦带,道:“你叫个侍女进来帮我就行。”
“我,我还是自己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在两个男人的目光注视下解衣宽带,其尴尬窘状总是难言。
正动作缓慢地一层层解下衣物,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极重的脚步声,有人在外面疾疾唤道:
“王爷,有急事奏报。”
刚刚脱下的外衣倏地被人扬手扔到我的身上,将我已经****的肩头遮住。我揪着衣裳紧紧盖在身上,听见南恒隐道:
“什么事。”
来人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李慕炫率领一队人马往城外云灵寺方向攻去了。”
云灵寺?我心中忖度,隐约在哪里听过……
南恒隐沉默良久,立在我身边一直没有回应,待我忽然想起云灵寺,正是丽太妃和芳姐姐暂居静修的地方时,听到身畔丝毫不乱的无澜声音:
“备一千兵马,跟随本王前往云灵寺。”
“等我回来。”耳边传来极低又极柔的一句叮咛,又仿佛情人的私语,微凉的手指在我的手上用力一握然后松开,我听见他的脚步匆匆离开房间。
室内归复寂静,淡淡的气息飘至身边,我一脸茫然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先生,云灵寺有芳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东方的手指极软,带着暖暖的药香,他拍拍我的背安慰道:“放心,恒王不是去了么,一定没事的。”
轻微的响声,我猜测必是他又打开了鹿皮小盒,我苦笑道:“先生,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没有复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