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这深宫后苑，避开这爱恨纠缠，弹琴山林，逍遥天下。我笑起来，然后垂下头躲开灼烈的目光。
“看着我。”
东方千悦手上用力，我的指骨一痛，他抬起我的下巴将我的目光紧逼入他的眸水中：
“也许我早早就该带你走。我以为他会给你幸福，却不想竟放任你，越陷越深，徒添了一身伤痕。我带你走，好吗？”
他的眸光有着南清夜般的清澈温柔，亦不乏南恒隐的坚毅绝然，我看着眼前这张出尘高洁超逸如仙的绝世面庞，生出一地心痛：我何德何能，又何苦偏偏惹他动了情乱了心？
我感觉得到他压抑而灼烈的情绪，然而那样清泊淡然的男子任是再如何热烈亦不会伤人伤己，我于是笑道：
“先生慈悲心怀，体悯我命苦可怜，但是天下女子薄命可怜者比比皆是，先生又能护得几个周全？”
东方千悦垂睫一笑，形状美好的唇颜色极淡：“千悦无能，兼济不了天下苍生，但我只想，护你今生周全。”
语气带了黯然，“只是你，是否连这样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胸口骤然剧痛，我从他温热的掌心用力抽出手，按住心口，我惨笑道：“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了，但有来世，我一定记得，有一个叫东方千悦的男子，他说要护我一生周全。”
东方千悦，柳烟裳无力给你任何。
洁若冰雪的脸上细细密密都是悲伤的颜色，东方千悦的碧色衣衫如水临照着我的苍白虚弱，他伸出手轻轻落在我的发间，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渺茫茫的遥远，就如宫阙经年不衰的箫鼓钟声，清扬萧瑟：
“不用来世，我只要你今生周全。烟裳，我会医好你的病。但，请你放弃……放弃南清夜。”
我倏然笑起来，扬起面认真看着他深如碧泉的忧伤双目：“如果，我不肯呢。”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爱他如生命。纵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艰难的爱，换来的会是怎样一个回报。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不是吗。
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除非南清夜，你亲口对我说。
东方千悦深深看着我，淡淡的轮廓晕开一抹浅薄却挥之不去的忧伤，碧衣簌然响动，他终于垂眸，释然滑起微笑：
“你知不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
我摇头，“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坚持，坚持到那一刻，清夜他亲口对我说让我放弃，让我走，让我死。先生，只有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我，熬了多少的苦，我含辱负羞苟且在这深宫后苑，求得不过是一个长相守。”
“长相守……”碧衣静谧，流瀑乌发掩映着雪样的面孔，他悯然轻笑，喃喃念着这三个字，素指轻然拂过我的脸颊，一向被我视作仙人般风骨飘逸的男子指尖冰凉颤抖：
“长相守……柳烟裳，我竟被你这三个字刺痛了，呵呵。”他继续轻笑，终于收回指尖负在身后，脸上的苦笑渐渐退去，我虚弱地弯着唇看着他的眉眼。
“先生……”
想说的话没有出口，突然被门口冒失闯进来的宫女打断。
“娘娘——”小宫女凝儿打起锦帘便直闯了进来，我咽回喉间的话，将目光从东方脸上移开。
“先生……娘娘……请先生……皇上……“凝儿小脸通红结结巴巴语句模糊，我无力地瞧过去，缓声道：
“急什么，慢慢说，莫不是死人了。”
快到戌时了吧，李若棠也该上路了。
东方千悦飘然收袖，在我身边站定，目光不离地望着我，唇角是浅浅的薄凉。
凝儿绞着手帕，小声说：“徐公公传皇上旨意来请东方先生速速过碧影阁……宛若婕妤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法？”我唇角淡淡一笑，继续裹紧身上的锦被。
“听说是血流不止……母子性命堪忧，皇上急了要东方先生过去。”凝儿垂着颈道。
“性命堪忧……看来李若棠真是死不足惜，竟以麝香害人……先生，你可有法子救助婕妤一命么？”我抬起头忽闪着眼睫，深深看着东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