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千悦拿着干净的湿毛巾为我擦拭着额角脸上的水渍和伤痕，从来寂然无波云淡风轻的面上，悲悯犹如深泉源源不断地淌流出来，他的目光深邃而寥落：
“他不会。他是南清夜，他爱你。”
我摇头，笑得苍白带泪：“先生，连你也骗我，我现在明白了，欺骗的代价就是终有一日一无所有，我是他的皇后，他不要我了，你说我活着，还剩下什么。”
其实，我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一个问题。
突然又咳起来，来不及拿过手帕掩饰，喉间便又泛上一股温热的腥甜，东方千悦递过帕子，我接了紧紧捂住口，将那狂烈剧骤的咳嗽闷回胸腔，一只手掌安慰地落在背上力道均匀地抚了一阵子，我终于稍稍平复，而拿开帕子，且不说那一团鲜红，连自己都可感觉到唇齿间的湿热腥甜。
明明就是鲜血的味道。
东方千悦眼目惊灼地盯着血迹斑斑的帕子，迅速牵过我的手，两指搭在腕间脉搏，听了一阵子，盯着我道：
“怎么会这样？”
“我快死了么？”鼎鼎盛名的圣手东方亦如此惊悸慌神，我心中不禁灰凉，呕出了这一口心血，心中却突然清明起来，不再执着于南清夜的辜负，也不会再苦心经营拼命维持一个乖纯贤良清嘉皇后的形象。
我和南恒隐的事，清夜他知道就知道了吧，毕竟是这世间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永不揭开，便是有什么后果，我亦只能坦然面对。
于是露出轻轻的笑，我对东方说：“先生，如果我在一切真相被揭露撕破之前死掉，清夜他会不会少恨我一些？也许他会原谅我，仍旧让我做他的天纯皇后，便是死了，在他百年之后，亦能同棺同穴，长伴地下。”
“你……”搭在腕间的手突然扣紧我的手掌，东方千悦澈然的双眸骤起风波，有细微的情绪在瞳中碎散，他深深盯着我的眼眸，紧攥住我的手，轻声说：
“我不会让你死。柳烟裳，抓住我的手，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云游四海，遍野繁花，我带你看四时美景，亘古山河，我们弹琴山林，逍遥天下，好不好？”
逃离这深宫后苑，避开这爱恨纠缠，弹琴山林，逍遥天下。我笑起来，然后垂下头躲开灼烈的目光。
“看着我。”
东方千悦手上用力，我的指骨一痛，他抬起我的下巴将我的目光紧逼入他的眸水中：
“也许我早早就该带你走。我以为他会给你幸福，却不想竟放任你，越陷越深，徒添了一身伤痕。我带你走，好吗？”
他的眸光有着南清夜般的清澈温柔，亦不乏南恒隐的坚毅绝然，我看着眼前这张出尘高洁超逸如仙的绝世面庞，生出一地心痛：我何德何能，又何苦偏偏惹他动了情乱了心？
我感觉得到他压抑而灼烈的情绪，然而那样清泊淡然的男子任是再如何热烈亦不会伤人伤己，我于是笑道：
“先生慈悲心怀，体悯我命苦可怜，但是天下女子薄命可怜者比比皆是，先生又能护得几个周全？”
东方千悦垂睫一笑，形状美好的唇颜色极淡：“千悦无能，兼济不了天下苍生，但我只想，护你今生周全。”
语气带了黯然，“只是你，是否连这样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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