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声音像叶尖绿风，拂动心尖神经，我倏然闭上双目可以忽略到近在咫尺的爱人面庞，淡淡道：“臣妾并非怄气，而是潜心静修，臣妾扪心自问，对照佛祖教诲，方知自己错孽深重。”
“错的，也不全是你。裳儿，我明白了，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随我回去可好，秋夜寒凉，你的身子经受不起。”南清夜温婉低劝。
我继续闭着眼睛道：“皇上，你对宛若婕妤也是这般曲意温柔么？你安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语气么？”
淡淡的两句话，顿时刺得身边人默然停住了手，他松开抚在我脸颊上的手指，寂然道：“除了你，我从不曾这般婉意抚慰过任何人……便是绿芙，直到她死，我亦没有原谅她。”
心底有些细微的颤动，我凄然道：“那么如今呢，皇上可是原谅了。”
绿芙用死，来换取她的忠贞，可若是连死，都不能换来南清夜一个原谅，那么我的此生还有何望，能与他相守相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南清夜亦是恻然，在我身旁坐下来，缓声道：“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一生追悔莫及。”
“若是再有那样一个绿芙，深爱着你却失身于他人，你还会……珍惜她么？”
你会再一次将她，推向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么？
身子忽然被人搂住，温暖熟悉的气息扑过来，满心都是酸楚的暖意。
南清夜将我搂得紧紧的，下颌抵在我的额上，喃喃道：“裳儿，我会珍惜你，我会珍惜你。你不是绿芙，我想爱的人，是裳儿。”
泪水已经蓄积多久了，我一直藏着忍着不敢叫它流出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慢慢的不会再流泪，大痛深痛，痛到极致，哭泣最是无用，但是今天，不过是他的一个温暖怀抱，一句“我想爱的人，是裳儿。”我便溃败了所有坚强的伪装，靠在他的肩膀上泪如雨下。
是谁曾经说过，可以忍受不相干的人千刀万剐，竟承受不了爱人的拂尘一指。
我们的彼此挫伤，彼此愤怒，是不是都因为你我彼此，在无意过往间，已经爱得深。
原本想奚落嘲笑我的人，却是心愿落了空。
并不是第一次受到南清夜冷落，但每一次都以我对自己更加冷酷决绝的举动而使他重新拾回对我的呵护怜爱。
人们以为，一向备受宠眷的皇后突然迁至长清室静修，必定是触怒了龙颜，我原本就没什么家世背景，在这个势利冷漠的后宫中，不过短短两三日就已有人转了风舵投向了他人。
昭华宫的宫女内侍们自然也经受了不少冷落白眼，但是我很快就回来了。
类似冷宫的长清室。怎么会是我柳烟裳该待的地方？
我一直在赌，赌南清夜他，会不会真的爱我。
如今，我可以放心了，不管我曾对他几多亏欠，只要有他在佛前许下的那一句“祈吾爱永在，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样，就够了。
我很快又回到了昭华宫，继续我尊贵矜雅的皇后生活，此后几日，南清夜每晚留宿昭华宫。
宛若婕妤依旧住在碧影阁，却到底被禁了足，没有皇上旨意不得踏出居所半步。
他那么善良心软，到底是连一个惩罚都舍不得。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南清夜来昭华宫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中秋节的时候，恒王就班师回朝了。”
正描着一幅秋塘水荷的手陡然顿了一下，一滴墨汁淌落，溅晕在洁白无瑕的莲花重瓣上。
好端端便污了一卷秋荷美景。
我浅笑道：“是么，叛乱可都平定的顺利？”
南清夜点点头道：“皇兄自幼熟读兵书善习骑射，领兵打仗自是不在话下，只是朕担心……”清秀眉峰微锁，到底是不肯表露出对兄长的忌惮，他轻轻笑起来：“或许是朕多虑了，皇兄他应该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