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就要狂笑出声,仿佛又看见一身墨色眉目冷清的人桀骜带讽,将我紧紧控于掌中,自负叫嚣:“你是我的女人,一开始就是,永远都是。”
南恒隐,你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
明明已经扯开嘴角,却眼眶里打着泪珠儿笑不出来,喉中翻涌起百味陈杂,已经寂寥许久的心沉沉重重地仿佛被谁敲了一击。
又痛又沉。
子夜时分,秋意阑珊,灭烛怜光满,竟有月光透窗而入。
手中紧握半把红豆,像是颗颗沁血的泪。
我蹲下身去,抱起那只裹了黄帛的锦盒,一层一层剥开,黄的绢布,朱漆檀匣,最后一层却是一片如水晶莹。
烛火突然熄灭。
水银般的月华泻进来,照在手上,与那片晶莹融于一体,发出柔和清明的银色辉芒,我以为那匣中是一汪清水。
直到伸手去触,才觉得冰凉坚硬,竟是一大块剔透无瑕的透明水晶。
纯净到无一丝瑕疵的硕大水晶如同一汪清泉,又似一团皎洁月光,最教人惊讶的是,这样一团月色水光中居然缓缓盛放着一支同样纯洁如雪的白莲花。
我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鞭。
那么疼,疼得我险些握不住这样的皎洁,一松手便是碎片遍地。
秋来了,夏去了,我要的的那朵白莲,早已经谢了。你又缘何如此,如此!
南恒隐……
我放下嵌了白莲的水晶,抱着头缓缓跌坐在地上。
脸颊终于又凉又湿,我为什么会流泪?
我为什么会流泪?
疏疏五更,一夜辗转。总是有梦的,凌乱纷扰理不清头绪,梦中的悲喜,梦中温暖和慰藉,慌乱和不安,有双手的牵扶,有四野的围堵,泪水汗水交织着,又好似有谁如风将我携上云端,伸臂而翔……
可是一梦醒来,却终究忘了谁是谁。
谁爱得深暖,谁爱得薄凉,又是谁从不曾言一句,这世间我还相信爱。
毕竟是如此奢侈的字眼。
突然发起高烧,浑身如坠棉堆,又似驾在梦里的云端不肯醒来,奔跑的太久,身体上下又酸又软。
是谁在我耳边一声声地呼唤?
宫女们粉红如桃的倩影凌乱,冰凉的毛巾搭在额上,我大概也是知道的,仿佛还听到有人怒喝着在教训奴才。
是采华的声音吧,又脆又亮,仿佛是在骂哪个小太监,仿佛提到谁的名字……夏池……婉香殿……
意识朦朦胧胧,我觉得应该醒来了,天亮之后我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夏池的事情还没有完,宛若婕妤,馨德昭仪……我还有很长很艰辛的道路要走。
让我醒来。
耳边有瓷片碎地的脆裂声,瞬间一切归于平静,只有越来越滚烫的身体犹如被人点了一把干火,嘶嘶烧起霍然烈火。
好热,连喉咙也干渴的要命。
我不自觉的发出低低的申吟,大概亦是在不自知间伸手虚抓。
额上突然覆上一片清凉,冰沁爽酥,格外宜人。我虚寻的双手如同捕到救命稻草,迅速抓上去紧紧攥住那一团清凉。
是久行沙漠的人寻到了一汪清泉,欣喜而狂癫,我死命握着那团沁人心脾的凉意,直往自己的胸前心口处拉扯。
我的心,几乎要干涸成灾。
那团凉意猛地往后一缩,刚刚安稳的心蓦地虚空,我连忙伸手抓住,大叫起来:“不要走,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