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称呼中,其实就可以看出那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被划分的位置。例如:他的爸妈、尤佳的父母以及学校的老师,一般会叫他全名,因为他们是长辈;认识或不熟悉的同学、学长、学姐会叫他全名,或者**同学,**学弟,是因为他们对他只有一点最基本的认知,实则就是“你好”“再见”的陌生人;学生会的一些好友有的会叫他熨斗,因为那是他们亲近的一种方式,外人不会懂,也不需要懂;而最后剩下她,唯有她才叫他唐唐,表明她对他的一种特殊。
虽然他总说不喜欢却还是放任她叫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到时是不是他们就会更亲密?不管是心里还是肢体或者是在称呼上的更亲密……
“对了,唐唐我还没告诉你,我今天是做了什么梦才把我弄醒的。”
“什么梦呀?”顺着她的问题问她,是他很早以前就有的一种习惯,不然就她那糊涂性子,半天也回不到正题上的。
“一开始我先是在一张放满食物的餐桌旁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谁知不知怎么搞得,餐桌不见了,牛扒不见了,肉圆子也不见了,那些好吃的东西统统不见了,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吗?一下子就全没了。”任何心情都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尤佳,此刻已完全将之前的莫名失落给抛掷脑后,剩下的全是梦里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
说了一堆吃的,一定是饿了吧!听,又开始跑题到大鸡腿上了。耐着性子,唐韵继续问,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一个转弯再直走就到了,十分钟。
“然后呢?”
“啊?然后呀!然后我就突得变成一个爬山者,而且什么工具都没有,只能将身体贴着陡壁上,用手指紧紧地抠着才不至于掉下去,我爬呀爬得爬了好半天,终于算是有点小成就了,可是一个不小心就滑下去了。因为底下是悬崖嘛!我当然不能停着不动,所以我又开始往上爬,距离山顶都只差四、五米的样子了,我又掉下去了,天,我爬的好累的,我的手和腰都酸的不得了,你知道吗?我看见我的指甲全都分叉了,而且脏脏的,不知道藏了多少了污渍,我……”
在她仍不知节制的消耗口水时,唐韵终于捏紧刹车,停车靠墙上锁,他们到了。牵着她的手走进去,顺便不忘提醒她,“又掉下去后呢?”
“又掉下去呀!我就爬爬爬的继续爬上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我……”
“两碗杂酱面,一杯甜豆浆,一碗豆腐脑,谢谢。”向小店老板说了要点的早点后,他拉着她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
“可是不知为什么。”
“对,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每次要爬到时就跌下去了,于是我就这么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又上又下,又下又上的没有尽头,直到我醒了,你说这个梦怪不怪呀?会不会是个不好的预兆?”
总算听完她说的奇怪的梦,唐韵不得不佩服她不懈努力的攀岩精神,要是他早就直接闭眼往下跳了,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再说都到那份上了,等爬得没劲了还不是一样要掉下去,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不过,听她说到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又上又下,又下又上的时候,他突然明白她做这个梦的起因了,呵呵!就是他书包里的那盘《1812序曲柴科夫斯基》古典音乐CD碟。
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至从第一次到他家玩,摔坏了他的小提琴后,她就开始下意识的对古典音乐产生排拒。也许就是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反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使得她现在只要一听到节奏稍微强一点的古典音乐,就开始产生拉锯的幻听,严重点就失眠,做恶梦或者直接昏倒过去。
然后明白,没有音乐他或许还可以拥有许多,可她却不能忍受和音乐并存,所以那之后,他就渐渐不再碰小提琴了,过去那份对音乐的执着与野心早就淡化消逝到没有。原本立定好的人生计划,更是因为她的出现而一改再改,不过不管情形是向哪个方向怎么发展,结果都只会是一种……他不会放弃的。
用完早餐,唐韵又骑上单车带着尤佳从西面侧门的林荫小道来到高中部和大学部合用的大操场,同时也是高中部与大学部校区里最明显的空白分界线。
“就送我到这儿,你快点去上课吧!”唤住唐韵,尤佳直接从后车座上跳下来,决定自己步行至教学楼的正门口。
“上来,我送你过去。”这里离她上课的那一栋楼还有段距离,唐韵坐在车上右脚踩地,示意她快点。
“不用了,这里离你上课的地方比较远,我步行消化消化就可以了。”退开一步,尤佳坚持道。
“你……”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来很清醒,真是不识好歹的家伙,算了,随便她,他还省事些,“那你好好上课,别走迷路了,我走了。”说着就调头骑远。
“什么嘛!我哪有那么你说得那么笨。”根本是讽刺她,可恶。生气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反驳一句后,尤佳转身准备往教学楼跑去。而此时,本该走远的唐韵,在听到她的“依依不舍”的“呼唤”后,中途又折了回来并且还无声无息的向她靠近。
“你说什么?离的太远,我没听清楚。”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唐韵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被惊吓到的脸,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转身背对背离开时,突然心里猛得一颤,很是想她。那种像是在远行前的感伤,不愿离去的心情,尽在他们分开不到40秒的时间里,搞笑而唐突的出现。
回头一看才发觉,她长高了,腿长,迈的步子也大,才一下子就跑得老远,接着,他就像被雷击中似的想到,如果将来不能在一起,那么终有一天大家会分开,他们之间就会像刚才那样背对着背,走远,然后不再回头。
“怎么啦?”他突然的沉默不语,像有心事,他看她的眼神不同以往的闪烁着什么,让她看不懂。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家都大了。”
“废话啊!是人就会长大。”长大就意味着改变,烦恼也紧跟而来。
“那我还真希望你不是人。”小声的嘀咕一句,唐韵临走不忘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飞奔而去,留下惊吓过度的尤佳抚着尚有余温的额头傻愣在原地。
天知道,他一个简单的GoodbyeKiss就真的把她吓到了。想当年他发烧她去探望他,刚想在他颊上留下表示祝愿他早日康复的吻时,就被他强烈禁止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亲密一点的接触。九年来,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的亲吻、拥抱之类的行为,现在他突如其来的一个GoodbyeKiss能不把她吓傻吗?真不知道他平时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怪可怕的。
“别——傻——站——了——,要——迟——到——了——”远处飘来他的声音,把神游他处的尤佳给唤了回来。
“喂!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呀——”
“我送你的新——学——期——守——护——符——呀!你要送我一个,我——也——不——介——意——”天呀!这样说话好累,他的喉咙喊的好累。
“你——神——经——呀——,恶——心——兮——兮——的——,谁——要——呀——”
多的是人抢着要,不知好歹外加不识货的笨蛋,懒得再跟她费劲多说的唐韵,加快骑车的速度,然后就真的不见踪影了。
“喂——喂——喂——”愤恨的跺脚,尤佳对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只得一边怒骂一边小跑的回教学楼。心想等中午有空再跟他清总账。
“小尤,精神好好呀!”同一时间,出现在八号教学楼门口的冷阳,面带笑容的看着头上刻着“气愤”两字的尤佳。
同是服装设计系,又都是工作室的成员之一,他已经为了暑假作业和工作室的一些事给忙的睡眠不足了。刚哈欠连天的想着上课时一定要找个好位置偷睡一会儿,就听见某某人和某某人在身后不远的操场上“练嗓子”。精神好的让人嫉妒呀!
“冷阳,早上好。”第一时间,尤佳收起了脸上未消的余怨,换上甜美的笑容面向来人。他是她们系上十分活跃的一名男生,不止专业科目学的又快又好,而且运动也一级棒,不像某人没事就只知道看书和上网,一点“男子汉”的味道都没有,白白让他长那么高,真是浪费。
“你和唐小弟的关系还是那么好呀?真让人羡慕。”
“啊?”不明白他此话何来,尤佳莫名其妙的侧头看他。
“我刚才经过操场的时候,听见你们在‘千里传音’。”
天,他听见了,他只是听见了吗?要是看到她……不要,不要,不要……
“小尤,你又看着我走神了。”而且还可恶的对着他直摇头,难道他就长得就那么有碍观哉?冷阳怀疑的直皱眉。
“呵呵!”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尤佳低下头不敢看他扫来的目光。
算了,别人都快成有“家室”的人了,怎么看他都不重要了。还是快转个话题,免得大家都尴尬。
“咳!一起进去吧!最近你的样图,画的怎样了?之前那一批夏装,卖得不错哦!”说着,拉开大课室门上的把手,冷阳很有绅士风度的请她先进,然后选了个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子坐下。
“有几张总觉得不是很满意,等我修改好了,再拿给你。”因为她的裁剪一直学不到家,所以为了赶进度都只得由冷阳代劳,为此给他增加种种的负担,实在是不好意思。
“好呀!小尤设计的衣服一直都很出彩,算来也买了不少套出去了,呵呵!为了能早日收回成本,就拜托你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吧!”
“哦!”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不过她会尽量的。
“一起将‘蔷薇’发扬光大吧!”
“嗯。等我学好缝纫,一定第一件就送你当谢礼,到时就算难看也的收下哦!”
“那当然了,美女送的怎能拒绝。”
“你真好。”喃喃一声,尤佳像他一样懒懒地趴在桌上,将脸搁在离他不到十厘米的位置,细看他的脸上的每一个的毛细孔,而他闭上眼就快睡着了。
“知道我好,就帮我放哨,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小憩一下,别让我被逮到了。”
“好。”
于是,八月开学的第一个早上,阳光在第二节课的时候终于露了脸,随风轻摆的桂花林,带着宜人的香,袭上身来,然后余香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