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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暴风雪中的汽船

约瑟·透纳(1775-1851)Joseph Turner英国

《暴风雪中的汽船》为我们展现了一个金色幻影,虽然没有实体,但壮观而又瑰丽……这毕竟是真正的艺术,为这种艺术而生,为这种艺术而死,都是值得的。

——英国画家康斯泰布尔

约瑟·透纳是英国风景画巨匠,他是19世纪上半叶英国学院派画家的代表,同胞中能跟他比肩的寥寥无几,他的探索预示了未来的发展,印象主义绘画乃至抽象绘画,都可以追溯到他。在艺术史上使风景画的地位与历史画、肖像画等同的功劳应当归于透纳。透纳创作的早期和中期,受普桑和克洛德·洛兰的影响较深,是古典主义的。1820年以后,透纳逐渐摆脱了古典主义的影响,巧妙地吸取了前辈大师的技巧而独辟蹊径,创造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崭新的艺术语言,到1844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作为风景画家的透纳,以善于描绘光与空气间的微妙关系而闻名于世。他特别强调通过色彩描绘光与空气间微妙关系的变化,因此惊涛拍岸的壮丽景色、海上的落日余晖、云霭弥漫的朝霞、倾盆大雨的磅礴气势、暴风雨中的惊涛骇浪都是他喜欢表现的主题。描绘自然需要准确的观察力,拉斯金就指出,透纳的艺术首先决定于他比别人高明的观察力。透纳自己也说,他的绘画是他的视觉经验的准确体现,而透纳的视觉经验正是他长期细致观察大自然的结果,也是他对自然所得印象的记录。

《暴风雪中的汽船》堪称是表现海洋的扛鼎之作,从整幅画面上来看,我们根本看不见船的样子,只感觉到四处都是涡漩、迷离的雪和奔溅的水沫,船体被笼住,形成阴影。唯一可以辨得分明的是桅杆的三角旗。因为它存在,船才存在。透纳用耀眼的光线、大胆的笔触描绘出充满力量的场面,展现了一个动荡不安的炫目世界,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显示了“自然的崇高的美”。

透纳的作品并不是忠实的写生,而是带有强烈主观愿望、想象和戏剧性夸张的作品。透纳富有幻想,具有浪漫主义气质,现实对于他来说仅仅是达到幻想的跳板,一旦想象与现实冲突时,他就用幻想来代替现实,所以他所创作的画面景色既来自于对现实大自然的入微观察,又充满非现实的幻想意境,具有朦胧的神秘感。他曾深入观察和描绘大海景色,喜欢画落日余晖和倾盆大雨的磅礴气势及暴风雨中的惊涛骇浪。他擅长于在这些扣人心弦的景色中探索光和空气的微妙变化。他是第一位将光、色完美结合的画家。

为了弄清海上风景的真实景象,他经常随着船队出海,有一次遇到暴风雨,已经67岁的他,竟然冒着生命危险,让人把自己绑在轮船的桅杆上,观察体验了4个小时之久,此后他便画成了这一幅前无古人的巨作——《暴风雪中的汽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云雾与雷电交织,狂涛与暴雪并泄,巨大的轮船此刻像是变成了一叶扁舟,在海浪中颠簸,在风雨中漂泊,随时都可能被无情的大海所吞没。画家以粗放的笔触勾勒出海浪的咆哮、黑云的狂卷、风雨的怒号,除了船桅上那盏夜航灯的微弱光线之外,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透纳曾将这幅极富探索性和挑战性的作品《暴风雪中的汽船》交给皇家艺术学院展出。在这幅画的主题之下,透纳还特意加了一个副标题:“暴风雪中汽船驶离港口,在浅水中发出信号,作者本人置身于船上。”然而,《暴风雪中的汽船》一经展出,就受到那些正统评论家们如“暴风雪”一般的猛烈攻击,有人将这幅画讥讽为“肥皂泡沫和石灰水”,也有人嘲笑透纳是“老糊涂了”,连绘画的基本技巧都“忘记”了。

100多年后,当后人沿着他所开辟的艺术之路走近这位先行者时,却在蓦然回首之际惊奇地发现:正是那些曾令他饱受时人诟病的画作,为他赢得了全世界的尊敬;他以自己孤独的晚景,换来了身后的无数知音。

大自然的伟力

18、19世纪之交,英国的风景画在世界画坛上异军突起,成为欧洲油画大观园中一个耀眼的亮点,而其中最有光彩的就是英国风景画坛的双子星座:透纳和康斯泰布尔。

康斯特布尔的风景画是与现实紧密结合着的,他只描绘他看到的东西;而透纳则钟情于海。他的《暴风雪中的汽船》是一幅巨作。在这幅作品中,透纳用黑、白、青、黄等色,挥扫出海上风雪的景象,汽船则颠簸在山峰般的巨浪之间。在这幅画上,一切静态的物象都被透纳的画笔搅动起来,变得模糊不清了,光影、雨雾、海浪以及轮船上发出的微弱的灯光,构成了画面的主体,色彩上升为画面的要素,而具体的物象轮廓则被抽象化了。这幅作品,可以说是透纳与学院派风景画彻底决裂的一个标志。17世纪荷兰画家已有专门画海景和航船的,人们完全可以按照那些画上的船只,造一只真船;因为那时的画家所画的,是他心里早已知道的“船”,而非他当时所见的“船”,故一切细节皆极完备。但人们却无法根据《暴风雪中的汽船》来造船,因为我们根本看不清楚那只在风雪浪花中翻滚的船是什么样子,我们只感觉到水天交混,光影错杂,大自然愤怒时的威力,令人心惊目眩。透纳所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感觉的效果,透纳通过色彩用来表现主观感觉的体验。这不仅强调了海光天色的丰富变化,同时也特别强调了对光的描写、对运动和气氛的描写。这种感受,对他来说是由来已久的了。年轻时,他曾搭着运煤船或渔船去欧洲大陆旅行,与其说他去访问各地的美术馆,不如说他在对海洋生活进行体验和印象的积累。他要人把自己绑在桅杆上,观察狂风暴雨中的海上奇景,他那不可思议的色彩感觉服务于增强氛围景色,这景色融汇成幻影的光效果,融汇成暴风雨、幽灵般的雾霭和大海的怒涛。在这种逼人的感性力量中,传达出画家强烈的感情,这也正是浪漫主义艺术所要追求的一个方面,同时也是印象主义所要追求的。

尽管透纳已有很高的地位,他的这幅作品对于光、运动和气氛的追求,还是不能使那些学院中的权威们谅解,有人甚至说他把“肥皂泡沫和石灰水”在画布上乱刷。这时候,一位刚从牛津大学毕业不久的青年评论家约翰·拉斯金,起来为透纳说话了。1843年,24岁的拉斯金出版了他的第一卷《论现代画家》,立刻声震艺坛,正像他后来保护“拉斐尔前派”的年轻画家们一样,他支持了年老而敢于创新的透纳。拉斯金称透纳表现海、云和光的运动的绘画为“感觉的现实主义”,说它是一种新型的现实主义。拉斯金不愧是一位有敏锐鉴赏力的评论家,他提出的“感觉的现实主义”一语,不仅很确切地说明了透纳的艺术特色,而且预示了后来绘画领域中的一种新的追求。

在透纳逝世以后,法国风景画派已经发展得声势很浩大的时候,德拉克洛瓦还在怀念英国的这一位先驱,他曾写道:“透纳和康斯泰布尔都是真正的革新者,他们越出了过去风景画家所走的道路。……从他们的榜样中,我们得到莫大的教益。”今天当我们目睹这幅旷世杰作时,依然会感到惊心动魄,被透纳笔下的大自然的伟力所慑服、震撼。

(佚名)

透纳于1775年8月23日生在伦敦的一个理发匠家庭,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撒手人寰。出于家业接班人的考虑,父亲只让儿子接受了少得可怜的一点儿教育,便打发他在店里帮工。

幸好老透纳并没有让儿子成为文盲的想法,他自己成为了透纳的老师——在工作之余指导透纳读书写字。但透纳显现了令人咋舌的天分,他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中最了不起的一个:13岁时他便布置和描绘了理发店的橱窗,以至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家美丽的理发店里有一个小小的画家。15岁时他的天分被伦敦的学院派美术家发现,在皇家美术学院举办了他的第一次画展,他的才华便被完全地开发出来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任其自由发挥的艺术世界。18岁时,透纳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和手下的一批学徒,以后的数年里,排队购买他作品的画商整整占满了半条街道。刚刚20多岁的他,竟被接纳为皇家美术学院的院士,这足以使任何知道这头衔魅力的人感到嫉妒。但透纳却显得毫不在乎,泰然自若,在公众场合依然故我地发挥自己一贯的率真和莽撞的行事作风,而公众对这位神童画家也表现出异常的宽容和关注。

27岁,透纳便去欧洲大陆游历,他性格中豪放不羁的秉性被壮阔的景色充分激励出来。在威尼斯,他感受到了天空、云影、水波这一系列在古老的英伦大陆上感受不到的豁达之美,性格中的另一种出奇的禀性——耐性便显现了出来。他长久地在这水的古都流连,观察每一种不同的天气下,波流、涟漪、浪花的变化,并把它们留到了自己的画里——《威尼斯风光》。

游历加强了他作画时的一种倾向——用近乎抽象透明的手法描绘“大气”,在一次乘火车时遇到了暴雨,他竟然把头伸出窗外观察9分钟之久,然后在淋得湿透了的情况下又闭目回忆了良久,下车后便把画画了下来,这就是《雨·蒸汽·速度》。

30岁以后,透纳便很少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他也拒绝参加美术学院的会议;虽然依旧举办画展,尽管缺乏理解,人们也盛赞他那着了魔的自然气魄,但他已经拒绝出卖任何作品。有时,熟人千方百计劝他卖一部画作,但过不了多久,他便反悔推辞掉了。

透纳40岁以后,除了作品,公众几乎感受不到他还活着;他把自己装扮成码头工人的形象,有时竟住在自己的女仆家里,对外人称自己为“退休的海员”。但当1850年的一天,他的房东报警说他失踪了,于是人们重新意识到了这位大画家的存在。过了几个月,人们才在海边的一所小屋里发现了他,但此时画家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天后,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海景画家便逝世了,他的遗体被安葬在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墓地里。透纳的一生是幸运的,他的才能没有被浑浑噩噩的世界埋没;他的一生又是大不幸的,人们除了称他为“神童”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关注,仅仅几年后,法国的印象派大师们才从隔绝阴阳的前辈身上学到期待已久的东西。今天,英国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画家每年设立一次“透纳艺术奖”,以奖励那些为艺术做出贡献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