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老苗打来电话,忍着焦急,放松语气,说很多心疼的话,夹杂玩笑和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开一间花店,满屋子的香气,各色玫瑰和各色雏菊,等等等等。
我问他山上的事。
问很多遍,才终于告诉我,一横一竖,巨细无遗。
石莲娟失踪了。
找遍全村,都没有见到人影。
槐树林的墓碑底下,挖掘出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深度腐烂,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半年以上;还有一具儿童骸骨,死亡时间应该在五十年以上。
成年男人的尸体上有衣物,附近还有登山用的背包以及一些登山用具,没有证件,没有能够实别身份的特殊标记物。
另外一座墓碑下面是空的,有棺木腐烂留下的残片,但没有骨骸。
法医和各方面的专家都在马不停蹄忙,应该很快能得出相关结论和比较准确的数据。
还有那口井。
没有什么大的发现,但有些蹊跷的地方。
是口普通的井,很普通。
井水很深,大约有十米以上,自从村里通自来水以后就已经基本废弃,因为村里自来水免费。
井沿是用非常光滑的岩石砌成,光滑是因为经过人工打磨,非常类似现在的大理石,这和一般的水井有所区别。石块与石块之间没有任何粘着物,全靠几何砌合,严丝合缝,每一道缝都细如发丝,连根针都不能插进。
井的内壁和外壁,都没有苔藓,这不符合我们所知道的常识。
楼明江凿取了一些石粉托何志秦带回局里,已经送到省矿物研究中心检测,想弄清楚砌井的到底是什么石。
挂掉电话以后发很长时间的呆。
还在想我会什么会被列入死~亡~名~单的问题,而且是B类死亡。
到底是为什么?
想破脑袋,能够得出的结论是:
要么,弄错了,跟于巧巧一样,凶手原本要杀的不是我,因为某个不小心的接触,毒转移到了我身上,这是很可能的,我仔细看过那本记录死亡事件的笔记本,里面记载有一宗两周岁婴孩的死亡,还有两起怎么分析都不能符合谋杀原则的死亡,这三起应该都是跟于巧巧一样,是毒转移的错杀,而我,也很有这种可能性。
另外一个可能性,是凶手觉得,我太多余,会坏事,所以哪怕毁掉自己搭建的谋杀规律,也要把我置于死地。
可我不懂,为什么是张红。
我对她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这个该死的世界!
在医院里昏睡两天,山上就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那么多的发现。
真奇怪自己呆在山上那么些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很多事情一旦站到旁观的位置,就会有意无意看到自己曾经错失了什么或者现在正在错失什么。
真要命。
不知道爱情是不是也能这样看。
还有亲情。
无时不刻都会想到黎淑贞。
强迫不想也会想到。
想她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在看什么在听什么。
想她是不是度日如年。
想万一自己死了,她的后半生该怎么办。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分钟不想从她身边逃走。一旦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永远走了以后,却开始担心。
人心本贱。
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七点,付宇新打来电话。
在电话那端笑,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说:“你可真舒服,能好好睡几天,我们就不行了,加班加点,一天睡三四个钟头,再这么下去,不被人杀死,也要被逼死了。”
笑。
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继续说:“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事,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给你保证,你死不了的,不就得个感冒,能把人吓成那个样子,真受不了。”
“谁吓成什么样子了?”
“常坤,老苗,还有石玲,都吓得快没人样了,也太没见过事面了,好像你真就要死了似的。你放一百个心,死不了。”
“嗯,我也这么想。”
“你真这么想就对了。我问你,你认真给我想,这四五天里面,你有没有近距离近触过陈乔斌和于天光两个人?”
“没有。”
“你确定?”
“确定。之前常坤问我有没有接触过谁的时候,已经想了好几遍了,我就跟张红有过身体上的接触,其他人一概没有。”
“那就得了。你死不了的。”
“你凭什么认定凶手是陈乔斌或者于天光?”
“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猜的吗?你猜凶手是陈乔斌,我猜是于天光。只要你没接触过这两个人,就铁定不会有事。”
哑然失笑。
都这种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
我问他:“那送我下山的那天,你怎么还着急成那样?就好像我是真的要死了似的。”
他说:“那时候谁知道你怎么回事啊?我就担心陈乔斌跟于天光两个,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跟他们接触过,能不着急?后来常坤说你只跟张红有过身体接触,我就放心了。那个张红,我拿脑袋担保她不是凶手。”
“为什么?”
“因为程莉莉和田明只到过陈家坞一次就出事了,他们两个在村里呆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三个小时。那三个小时里,张红一直在家里睡觉,根本没露过面。”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