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问梁玉米:“当时你房间里开着灯?”
她说:“嗯。不然我也看不见她啊,外面漆漆黑的。”
“窗户也开着?”
“嗯。”
“那她看见你了吗?”
“我怎么知道啊,那是鬼啊!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我啊?!”
“我的意思是,她从你窗外面经过的时候,有转过头来看你吗?”
“没有。她直直地就从窗户外面经过了,走得很慢,慢得吓人啊!”
“那她的个子,体型,你有看清楚吗?大概多高,胖还是瘦?”
梁玉米想很久:“个子,应该比我高些,看上去,挺瘦。”
“你能确定是女的?”
“当然确定啊,男人能有那么长的头发啊?”
“男人可以戴假发的。”
梁玉米开始生气。
她到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来我根本就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关于鬼的说法,而只是在怀疑有人装神弄鬼。
她哆嗦着嘴唇,一字一顿说:“我看见她的胸部了!是女人的胸!难道你以为是男人往胸脯上塞了两个肉包子吗?!”
对话嘎然而止。
梁玉米铁青着脸转过去找老苗和常坤,一遍一遍求他们把自己送下山去。
常坤答应他会尽快向领导反映解释她的情况,她才慢悠悠地走了,走出大门以后,还带着怒气回转脸看我一眼,说:“我看见的肯定是鬼!”
好吧。
是鬼。
我信你。
可是我信你有什么用?
我能抓到鬼吗?
让老苗陪我在村里走了一圈,按刚才我所设想的那个鬼所出现的路现,从冷水潭边的于伟家门口,绕着潭边走到乔兰香家门口,然后慢慢慢慢地,走到陈家祠堂门口,在大门处停了一会;再慢慢慢慢走进槐树林里走,在两块墓碑处停了一会;然后走出槐树林,经过办事处,一路往村里走,经过那块大石头,经过于天光的家,经过白米兰的家,经过于国栋的家,走到梁玉米家门口。
整个村子的房子大致呈长方形排布。
也就是说,梁玉米的家,是现在所有留存村民中,最后的一栋房子。
从梁玉米的房子再往前走,就只有七八栋空置的房子,其中有两栋看上去已经年代非常久远,老得快要坍塌的样子。
然后往右拐,走五十多米远,是村中央的溪,没什么水,过桥,
再往前走,突然开阔,好几片已经荒废了的菜园,弥散悲凉气息。
还有一口井,井沿漆黑,看着也已经荒废久远了。
一片荒地,一口井。
还有梁玉米口口声声说着的那个长发披面的鬼。
我想起午夜凶铃。
想起贞子。
想起所有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寒毛林立的事情。
何志秦每天打电话汇报石玲的情况。
隔离八天,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第九天早晨何志秦说石玲情绪激动,死活不愿意再接受隔离,他不得不把她父亲从她包里发现头发的事情告诉了她。
何志秦问常坤现在应该怎么安排石玲。
常坤想半分钟,说:“解除隔离,让她回局里接手工作,不许上山。”
半个小时后,石玲打电话上来,是常坤接的电话,但她不愿意跟常坤说话,非要我听电话。
我把听筒接过来。
石玲情绪有点激动,喉咙很响。她说:“黎绪你听我说,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知道那根头发是怎么回事了。那头发不是我的!黎绪,头发不是我的!是田明的!电视台的那个实习记者,他死的时候尸体周围没有发现头发!我包里那根头发本来应该是他的!”
“怎么回事,石玲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下山的时候,上面吩咐说要收掉所有相机,田明不肯,我用了点蛮力直接从他手里抢来的,怕他夺,抢到手我就放包里了!肯定是那个时候把他身上的头发给粘过来一起塞包里了!”
这的确可能。
非常可能。
从那个烂死村民遗物中发现的笔记本上的记录来看,立案之前有好几个死亡现场都是有头发的,而且立案之后几乎所有尸体身上,或者死亡现场都发现头发。
除了田明。
田明死了,没有发现那种长而黑直的头发。
石玲包里发现头发,她没有死,也没有任何属于三类死亡的特征。
那根头发本来应该是田明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头发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管是作为谋杀预告也好,作为连环谋杀标记也好,头发肯定是最不牢靠的物件,太容易丢失了。完全可以用别的什么方式,比如在人体上画记号,或者在死亡现场画记号,再或者也可以在死者随身物品上留下杀人记号。
可偏偏是头发。
到底是为什么!
常坤说经精密化学实验所得出的结论,那些头发都已经脱落七十年以上,或者说是一个已经死了七十多年的人的头发。
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