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下,刚跑出两步的我,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软墙。
我痛得龇牙咧嘴,两眼嗖得冒出了熊熊怒火:“谁啊!”
该死的,居然敢挡着我逃命的光明大道!
“那个……比较痛的那个人……好像是我吧?”隐忍的声音,从我的头顶飘来。
这声音耳熟得厉害啊!我一抬头,呃,尴尬了:“齐放,怎么是你?”
完了完了,第一次被他笑,第二次被他囧,第三次居然一鼓作气撞伤了他……我和他,大概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吧!
“你不是和我们反方向吗?怎么会在这里?”我局促地看着痛得蹲下身体的齐放,兄弟,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我总觉得现在太晚了,你们自己回去不太安全,就转回来了。谁知道刚……”
呃,后面的话他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被我无心地撞伤了嘛!嗯,他的人品,真是比我还差……
我抚着脑袋,一阵干笑:“这样啊,啊哈哈,真不好意思。”
齐放看着我那张很没诚意的脸,表情有些狰狞,和他清美的面容异常地格格不入。
我不禁瑟缩:“那个,兄台,我有急事,先撤了哈!”人家还在避鬼呢!
“想去哪儿?”还没等我迈开革命的第一步,李沛霖阴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连同她的爪子,非常有力地卡在了我的肩上,止住我“优美”的逃跑动作。
“做,做啥?”我欲哭无泪地转身,俺又不是小偷,为啥抓着俺?
凌晨跑步,有益健康,多跑多瘦,跑出苗条,跑出未来,跑出和谐世界!
跑步,那是多好的运动啊!求求您,让俺不要大意地继续跑吧!
“逃个p啊,给我看清楚!”李沛霖一脸鄙视,指了指斜前方,对着我的鼻子就是一阵暴吼,“王彤琪!你个没义气的人,居然想抛下我自己逃跑!”
“嘿嘿,那个,咱这不就是想表现下七秒九的优势吗……”
“是——吗?”异口同声,除了李沛霖,还有齐放的声音。他们两倒好,才认识多久啊?就默契成这样了?
“当,当然!”沛同学现在可远比鬼还可怕啊,泪!
我迅速缩到齐放的身后,之前的恩怨情仇全部抛之脑后。天啊,前有鬼,后有妖,这世界真恐怖!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瞥了眼“鬼来了”。根据本大近视的目测,那玩意儿依然是渐行渐近的白色幽灵,正根据一定的频率不断放大,黑黑的颜色在空气中渐渐有了轮廓。
“不怕了?”齐放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我却把一颗心全系在鬼影身上:“怕啊!不过既然你们这么平静,那说明肯定无害。”
“就你聪明!”
“嘿嘿,过奖,过奖。”话虽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仍有点慌,手心还冒着汗。
我眯起眼努力瞪:我看,我看,我看看看,老娘要用我的无敌近视,将你看出个原型,让你学幽灵在半夜乱飘!
只见那白色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形状还挺固定,怎么就那么像裤子吗?我囧,不是吧?裤裤裤……裤子?不会吧?裤子怎么会飘呢,怎么会?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从下看到上,从左看到右:我faint!虽然左右交错不停,但确实是条裤子没错!还是一只裤筒就可以塞下俺两条腿的……神奇的裤子啊!
很好,很强大,不愧是可以在半夜行走的裤子!就算是白滴,也不负夜行裤之名!我在心里默默佩服,这会儿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Happy new year!”那位已然走到面前的“白裤子”,露出了一口亮闪闪的牙。那耀眼的光芒,闪得我眼睛都快被刺伤了:啊,大人,您一定是用黑人牙膏的吧!
“Happy new year!”我带着囧到不行的表情,干笑着回答,眼睛好痛!
今天我的视力损伤惨重,先是被一头金毛刺到,现在又被一口白牙闪到。我偷偷瞥了下身边坦然自若的齐放,在心里默默鄙视:外国人,都是坏人!
我无语地看着这位黑人胖大叔,他憨笑着慢慢路过我们。那黑得醇厚的皮肤,将白牙映衬得无限耀眼。更别提和夜一般的浓黑卷发,被肉挤得看不出眼睛的憨厚黑脸,及淡色的超薄型黑唇了!
他根本……就是为了融入黑暗而生的!至于那件暗褐色的短袖衬衫,和黑的就没半点区别,连个LOGO都没有!
老大,你也太个性了吧!难怪远远看去,就只有低飞在空中的裤子!
直到他的飘浮裤子消失在夜幕中,我仍在隐忍着那股强烈到随时可能冲爆理智的冲动——扑上去揪住他领子,爆吼一句:“大哥,你大过年的cos什么白加黑啊!”
唉,这个心惊肉跳,怪事不断的晚上哪!
历经三十分钟坎坷颠簸的长途跋涉后,我们终于遥望到了胜利的旗帜——加油站。
为了这道曙光,我兴奋得两眼直发绿光。转头,却看到一张比我还激动的脸——李沛霖那感动的表情啊,简直像红军望见了长征的胜利!
“希望别在到家前再来点‘刺激’就好了,我心脏脆弱啊!”眼睛也是,再给我来个“电闪”之类的,估计就要瞎了!
“收起你的乌鸦嘴!”李沛霖狠狠瞪我,瞪得我委屈无比。
她颇有礼貌地回头对护送我们回来的齐放道了声谢,态度差别之大,让我在内心不停愤愤:啧,就知道对帅哥好!
然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他能送我们回家,的确帮了大忙:“谢谢你,齐放,前面就是我们家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送佛送到西。”他非常震撼地来了句我们怎么听怎么别扭的谚语,微笑中还有点固执。在我们怔忪时,又补上一句,“何况,刚才彤琪乌鸦了一下,最好还是小心点。”
“俺无辜!”靠,居然连中文很二百五的老外都要鄙视我!我要抗议,我要申诉,我要翻案:被他的“就你白”霹到的人是我;逃跑被撞伤鼻子的家伙,也是我;直到面对面,才看清幽灵原型的可怜人,是我!是我!还是我!谁能有我霉啊?
“谁知道是不是被你的本命年带出来的!”
“我又不属猪!”我抽!
“那你属啥?”齐放好奇地插上一脚,这年头老外也懂生肖啊!
“熊……熊猫。”我故作羞涩地掩面,然后,被同时一愣的两人追着一路暴打。
呜,没人性啊,居然虐待国宝!我捂着被打疼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居然连齐放也跟着李沛霖玩,我太吃亏了!
想他一米八十好几的身高,我怎么跑得赢啊?帅哥的形象……他就不能保持久点吗?
我一脸哀怨,却换得李沛霖不屑的唾弃:“活该,让你骗!”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无辜地喃喃。骗人那种事,有了第一回,就有无限的衍生和发展。
最初,真的只是无心,也不过随口说说。因为一时错愕,情急生变。可自从体会到了伪二八年华的快感后,我就再没把真实年龄往外秀过。
还记得,那是我刚到澳洲时发生的事。可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却仍带着些许的无奈。
那时怎会知道,出国的路全然不像报纸上或想像中的平坦。至少对我和李沛霖而言,未来究竟会变怎样,是连想都没有气力的茫然。
我们被中介骗得很彻底,兴冲冲地报完到后,才知道自己还得再考一次见鬼的雅思。夸张如我,甚至在报到的当天跑错了校区,直接去了主校区填表。在指导老师的驱逐下,才一头雾水地颠到传说中应该跟我毫无关系的Caulfield校区。
得知自己还得再考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犀牛和河马交错着狂奔而过,肥厚的身体携着那短短的小肉腿,卷起尘土一片,那漫天的黄沙啊……
在如此悲惨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那么不伦不类的画面,我全然不知,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头绪。我只知道在接下去的考试里,我木得像根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写些什么,满脑子就只有犀牛和河马。
于是,我很荣幸地成为了约莫史上第一个带着6.5的考分,被排进level3的神奇人物。在一教室待进college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面前,我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反应过来之前,已无耻地宣称:“今年正逢大好时光,如花貌美二八年华。”
天可怜见,我真只是随便说说,可大家居然都一点不怀疑地相信了!我那一头的冷汗啊,只能生生地给憋回心里,小小地满足了下自己一向很占位置的虚荣心。
就是这件事后,我的年龄真正地成了谜,即便是身边走得很近的人,也没一个知道的。反正,朋友并不是单纯以年龄、性别和国界来定位的。
这一点,最初是从我的至交龚千夜那里感觉到的。可走进语言中心后,却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尽管那里多是些小我n岁的孩子,尽管那里有曾抵制过的小日本,但当我们走在一起,友情没有界限,纯纯粹粹。
童心未泯的我,没有从90后身上感受到所谓的代沟,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中日间的不平顺。在这个教室,在这片土地,我们都是靠自己打拼的勇者。
我会和日本的同学讨论经典的动漫,会和他们讲述中国的文化,尽管常常都得辛苦地翻查字典,才能通过解决艰涩的生词来达到沟通的目的。
我很喜欢那些日本同学,他们礼貌大方,没有半点传说中的夜郎自大,我在他们那里得到了善意。
在这里的中国学生,也没有任何人忘记过自己的祖国,我们都勇敢并且骄傲地说:'I come from China.'
出国后,我们都变得勇敢而坚强,变得愿意去面对难测的未来,不解的新事物。
或许,就因为这样,即使面对残酷的分手,我也能坦然地接受吧。
自嘲地一笑,无奈地叹息,为自己反反复复的想起,都说了……不在意了的……
想甩去自己的杂思,却蓦然发现齐放投来的视线,有些怪异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