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以我今生许你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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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消逝的平静(1)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我不知道。只是事实上,人比自己想像的更坚强,也更冷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既没有憔悴,也没有消瘦,甚至连胃口也没什么变化,依然饭量惊人。

不过天气渐渐变得凉快,不再每天为了出门苦思斗争,室友逃课的次数也自然而然地少了下来,我也不用整天担心自己的笔记本会被烧暴。

大家都在相安无事中,按着自己的速度继续前进。

这样的平静,很好。

可惜的是,好事总不能长久。

总有一些事,会将平静的日子,炸得粉碎。

知道胡谷雨要退学,是在我们从堪培拉回来后。

其实早在他拒绝和我们同去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他虽然从来不是主动想参加活动的人,但如果我们非要叫他,一般也不会拒绝,最多就是磨蹭一些。

何况身处在异国他乡,我们留学生对祖国的眷恋和爱国热情,原本就特别高些。这次又恰好遇见法国火炬熄灭,堪培拉发表告急信,实在没有任何不出席的理由。

我和李沛霖周四、周五的课都比他多,也选择了大胆的翘课,他居然仅仅因为论文未完成,就放弃了去亲眼观看火炬的机会。且只有这一次,连我都说服不了他,最后只能听之任之地选择放弃。

火炬之旅是很愉快的,看到整片整片的五星红旗的心情,格外的振奋。而且虽然我们是最倒霉的一车,愣是晚了人家一个多钟头才出发,但作为女生,我们同时也是最走运的一车。因为车上除了白翟、龚千夜、尼克和齐放,其他帅气的男生也不少。

我从没在墨尔本看过这么多帅气的中国男生,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之中居然有一个是李沛霖的型,而且还不是大叔!

当时我那叫一个震撼,简直如同看到哈雷彗星撞地球:“原来……云南妹你的眼睛也会看正常的型,虽然我并不觉得他长得好……”

这些实话虽然理所当然为我换来了一阵不疼不痒的暴打,但整个旅程都是非常愉悦的,澳洲的火炬传送总体来说也很顺利,只偶尔出现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毕竟,我们有压倒性的人数。

可是当我们带着兴奋回到自己家时,却只看到一个萎靡不振的胡谷雨。因为他经常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所以我们也没太在意,还没消退的激动已经压倒了一切。

真正注意到他有反常,已是在我们归来后的第三天。若非我们够懒,可能还不会这么早发现。

我和白翟都是典型的家务无能型,不帮倒忙就很好了,平时有客人来也都是负责迎宾赔笑。至于素来最可靠的万能型选手龚千夜,则早早地搬了出去,再不回头。根据我跟他认识多年所积累的经验,他之所以选择和我在外面碰头,就是不想自投罗网跑到我们家来被奴役。

至于新来的尼克,虽然他有着最灿烂的阳光笑容,相当标准的中国话,但是这些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厨房新手的事实,再加上他做出来的饭菜也是外国风味,缺乏欣赏的群众。所以我们家的厨房,一般由李沛霖和胡谷雨轮流负责。

可是应该做饭的胡谷雨同学,已经连续两日旷工。若非我们全都是坚定的零食储备军,恐怕真会因此而饿肚子。

大家都因为这件事多多少少对他有了些意见,但胡谷雨仿佛失了魂似的,对我们的抱怨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要死不活。

他这样的态度,换成是谁也受不了。李沛霖原本就比较直接,性格也相对激烈,更是差点没有把胡谷雨骂得狗血喷头。

尼克吓得赶紧溜回房间,胡谷雨却依然不动声色。我和白翟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拖着李沛霖到房间商议,让她不要再生气。

我们都是发自内心承认这个小姑娘是我们的当家,尽管她比我们都要小一些。但是,做家务的人最大,尤其她还任劳任怨。即使自己不喜欢的事,但看不下去的时候还是会做。

我们对她不是不感激的,只不过我和白翟都不是喜欢把什么都放在嘴巴上说的人,自然不会直接的褒奖,只是平日里对她的那些叫骂特别忍让。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当然,我也不会让李沛霖知道自己一直在忍让她,因为我总觉得这样会让大家都觉得尴尬。其实,我的自尊心特别强,当惯了小老大难免脾气差,但我从来不反驳李沛霖,最多耍耍赖皮。

这一点连白翟都看着惊讶,他还特地跑来和我沟通,说了很多才放心地说了句:“什么嘛,原来没怎么变……”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微微一愣,不是因为他的语气,而是因为白翟说话时的表情,那种全然放松下来的喜悦,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懂他的,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变,还是那个爱跟着我的小男孩。可是更多、更多的时候,我只能说自己太低能,完全不能摸着边,只能任由他折腾玩弄。只是,他也并不是不能依靠的男人。例如,现在。

白翟用简单几句话,就轻易地化解了李沛霖的怒气,尽管还有些不平,但至少冷静下来,说话的音量也恢复到正常时候的。

接着,他有条不紊地询问了我一些关于胡谷雨的事,毕竟在这个房子的所有人里面,我即使不是和胡谷雨关系最好,也是跟他认识最长久的。

当从我口中得知我在去堪培拉之前,就觉得胡谷雨不太对劲后,便要求我马上联系我的老乡——和胡谷雨同班的虫子。

我当下有些不太愿意,因为我和虫子并不是很熟。虽然是同趟飞机来的墨尔本,但当时她是由父母送来的,所以我们并没有坐在一起。到墨尔本后,我们因为没有彼此的手机号也很少联系。若不是上回去游行时碰见,可能都要忘记彼此的存在了。

第一次给别人打电话就问这样类似八卦的事,怎么说都很冒昧,不像保守谨慎的我的行事作风。然而白翟一句话就打倒了我,让我乖乖地拿起电话,尴尬地拨了号。

只因为白翟用一脸无所谓,很随便我的样子,说了句:“是朋友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是肚子重要,还是脸皮重要?”

两个问句,皆中死穴:我一向认为自己是最典型的劳动人民,因为素来以食为天;另外我自己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重视朋友,好讲义气。现在被白翟这么一说,我怎么可能不乖乖地承载自己不愿意的尴尬?

李沛霖对这一幕显然非常之有兴趣,最后一点火苗都瞬间熄灭了去,反而眼睛晶亮晶亮地瞧着我们,看得我心底发寒。

我觉得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要撮合我和白翟的念头,真不知道龚千夜到底欠了她什么……又或者,是对我想要撮合她和Peter的仇恨?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后面这个想法,可能性无比的大……

然而最大的赢家还属白翟,一箭三雕,不仅成功地命令了我,又替李沛霖灭了火,最后还让他健忘的盟友重燃了撮合的烈火。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漂亮得太厉害!如果我不是最大的受害者,现在一定替他鼓掌叫好。

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因为虫子给我带来一个极坏的消息——胡谷雨想要退学。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着糗她:“喂,喂,这种事也拿来开玩笑,你不怕被胡谷雨扁吗?”

虫子却很是认真地和我说:“我跟他又不熟,没必要啦。他这些天都没来上学,难道没在家里待着?”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待是待在家里,可是他没说自己要不上课啊。我们都以为他没课,怎么会突然要退学?”

“他什么也没告诉你们吗?”虫子也显得很惊讶,她一直知道我们家的和睦,彼此的关系好得不得了,“我们期中做的那份报告,老师怀疑他cheating(作弊)。他的论文里有一部分内容涉及的知识,他说老师讲了,可是老师不记得自己讲过。”

“就因为这样?只因为她不记得自己讲过,就可以怀疑人cheating?”我简直不敢置信,嗓门也不由大了起来。这是搞笑?

“也不是啦,老师讲的时候可能就稍微提了提,所以大家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正好胡谷雨就记住并写了。”虫子也有些替他不平,只是不平的同时也有很深的无可奈何,“老师找了几个同学问过,貌似他们都不记得有讲过这块内容。”

“……”那么你呢?这句话差点冲出口,可是最终,还是被我吞了下去。

我问不出口,因为懦弱,害怕失礼。

那么,那些学生呢?是和我一样的懦弱,还是真的走神没有听见?

我不知道答案,只能听着话筒里虫子不断地讲着胡谷雨受到的不公。心里很酸楚,不知怎么地突然琤琤地烧起一股内火,烧得头都要炸了。

那老师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任何证据就随便怀疑人作弊?这在国外是很严重的事情,事关名誉,那老师怎么能这么随便?

我特别地替胡谷雨不平——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会不知道吗?他为这篇论文的付出,让我都觉得自愧不如,羞愧还没着落的自己,学习还不如他来得努力。

为了写好这篇论文,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憋了一个礼拜,没有玩游戏也没有和我们上街。只有在轮做饭的时候,才会出来呼吸一下;为了写好这篇论文,大家都特别忍着他从房间暖气口传到各处的难闻烟味,因为知道他已经连续熬夜好几天,真的很辛苦;为了写好这篇论文,他虚心地向尼克求教,认真地和白翟探讨,做了一切应该做的努力。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仅仅是因为涉及老师自己忘记自己讲过的内容,仅仅因为觉得口语不好,上课不爱回答问题的他,没有这么好的英文水平,就彻底否定了他的努力,还怀疑他的人格?

口语不好就代表写作也一定不好吗?这是谁定的规则?我气得恨不得立刻冲去找那个老师理论一番,丫的我们中国人就是强悍的哑巴英语,你有意见?有意见就提啊,凭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在那里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词!

可是最最让我生气的,还是胡谷雨。大家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们商量,是我们……不值得信任吗?

我真的很生气,生气到都没注意,自己把拳头握得太紧,甚至让指甲割破了手心。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为了朋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我转头看着白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下一刻,他突然上前抱了我一下,然后拽着我的手,直直地走到胡谷雨的门前:“你都听见了吧?出来。”

一瞬的沉默,然后是门拉开的声音,顶着鸟窝头的胡谷雨,带着深陷的黑眼圈,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的房间很暗,烟味很重,像瘴气十足的鬼屋,让人不想多看。他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大家都挺忙的。”

“你现在的举动,才给我们带来了大麻烦。”李沛霖没好气地说到,走过来时却带着一脸难掩的关心,“又不做饭,又不上学,你以为我们真不会担心?现在已经不是担心,还在那里乱猜,不是更闹心吗!”

胡谷雨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只是,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在自己全心付出的努力被人全盘否定的时候,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伤害,我和白翟已经用差点破裂的关系,去真实地说明了问题。

然而假使说我对白翟的说法还有一些些的自我怀疑的话,胡谷雨则是彻彻底底的无辜。因此我想我那时的伤痛,应该远不如他。

虽然长相老成,性格低调,但实际算来他也不过十九岁而已,别的孩子都还赖在父母身边,每天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快活日子。而他却要在这异国他乡接受别人的侮辱,承担着各种各样的压力。

想到这里,我真的什么气都消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才认真地对他说:“退学不是开玩笑,别随便下决定。我知道你很郁闷,但出了这种事你要早点和我们说啊!大家一起想的话总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我们。”

胡谷雨还是没说话,许久才喃喃了一句:“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念的。”

我嗤了一声,我要信他那才有鬼。出事前,他还兴致勃勃地和我们说自己想转到计算机系,结果被我们无情地打击了一顿:“那是为了什么?”

尼克也觉得气氛真的沉重,一反常态地低调,却很是可靠地说了句:“别这样,我们还能给你做证明,你别这么草率说退学!”

尽管是我们房间里年纪最小的,但是他还是有模有样地上去拍了拍胡谷雨的肩,沉稳得很罕见。有时候男孩子看上去明明很幼稚,却偏偏在关键时候变得特别可靠,让人信任。

他的话很自然地调动起我们的积极性,在白翟和李沛霖的组织下,我们积极地想了一系列对策。唯有胡谷雨,依旧消极而低沉。

我当时的不理解,在面对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后,才懂得究竟什么叫做太天真。我们实在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平日里没有受到什么歧视,就以为歧视真的不存在。

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只是尽管如此,我们也想要从中求得一些平衡,如此而已。

龚千夜是除了胡谷雨外,另一个对我们的想法不抱以积极态度的人。他虽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对于这样的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望。静下来想,可能是因为一个总坚定站在自己阵营里的人,现在突然叛变说不跟你。我甚至小心眼地认为,是不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一个答案,所以他开始对我有些不耐烦了?

“别胡思乱想些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事。”白翟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突然凑到我耳边说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吓人?”我没好气地白眼,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要是没被我猜中,又有什么可吓的?”白翟说得很有深意,让我反驳不能,只好扫一腿过去,却被他利落地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