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了感谢我,晚上陪我去看烟花吧。今天是烟花节的开幕式。”
我靠!我往上一瞄,他笑脸依旧,还带了几分认真:“你不会真觉得我在谢你吧?”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可是,白翟却点头了,而且是很认真的,点头了!他不容我拒绝的定下了接头的时间地点,就得意扬扬地拿着我的点心,拍拍屁股……走人了!
神啊!佛啊!鬼啊!这是什么人啊!
我吐血。不得不承认那个谁来着的,很有先见之明——不要脸的,果然怕更不要脸的。看我现在的情况,就知道那话有多正确了!
我还是去了,因为爽恶魔的约,后果是很严重的。我承认,我胆怯。
可那天,白翟给我带来的惊喜和惊艳,却是我至今仍无法忘怀。想来那样绚丽的场面,只要拥有过一次,就会牢牢地记得一生。
在那片天地相连的辽阔中,只有绚烂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在无边的夜空之中。而在那片时起时落的辉煌下,他的微笑如同神缔,高贵而遥远,让我觉得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我只能依稀记得他的气息,夹着草香,顺着风势,飘入心房,清幽,如梦。
他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用着我不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小彤,小彤,你不可能永远都是……我的熊猫姐姐。”
只是,为什么不能呢?我们的童年,不曾是最快乐的吗?在我们都无法拥有父母的爱的时候,我们用彼此的关怀,温暖了寂寞的心灵。
可是,那些话,我说不出口。
我忘了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亦或有没有回答。
我能记得的只有那之后,白翟又故态重萌,恶作剧不断。更可怕的是,他的恶劣加了倍!我也好,只偶尔出现的龚千夜也好,还有那时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都被他玩得死去活来。
我尤记得自己当时的惨象,那叫一个不堪回首啊!泪!
那时候,一直容忍白翟的就只有卓奇而已。他真得很有风度,像个成熟的大人,淡笑着包容白翟所有的恶作剧。
面对我实在无法容忍的怒脸,卓奇却只说了一句:“别怪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手。”
我智商平平,那样高深的话自然是听不懂。但见卓奇有意护他,我也没有办法。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反正,我和他不同年级不同班,真要躲也并非没有一点法子。一同倒霉的几个朋友,几乎都和我选择了同样的路。
白翟,渐渐地从我们的朋友圈中抽离。当我们板起面孔对待这个传说中的忧郁王子,现实里的恶魔大佬时,他也才只有十六岁而已。
淡出了朋友圈后的白翟,讥诮而刻薄,说话直接,得罪了很多的人。可是因为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因为他似乎永远没有低潮的成绩单,老师也对他一再容忍,更别提那些个女生了。
龚千夜也因为曾在气极时叫嚣着说“女人永远是肤浅第一”,而被几个女性朋友狠狠暴扁。后来凑钱买二百五十个包子的人里,不乏那时扁他的。阿门!
然这样的情况,也没能够维持太久。一年多后,白翟又爆冷门——移民英国。
离开,代表着他将彻底地脱离了我们,再没有……回头的路了。
我不知道英国距离中国,有多远的距离,我只知道爷爷奶奶去世后也选择独自住在我们院子里的白翟,真的要变不见了……
何时是归期,谁人又能知?
白翟的脾气变坏后,身边的朋友便不太多了。我知道他和杭州的几个亲戚走得不近,移民后怕不太会回来了。
虽然,我被他气过很多次,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会变成那样。但听到他要走时,我是真的感觉到了复杂的揪心。
我想,我是在不舍吧。
即使在机场时,他那样可恶地对我说着:“小彤,最残忍的人,莫过于你!”
可是,我却还是想他。
上辈子,我一定欠了白翟很多、很多钱……
为什么会出现在墨尔本呢,小仔?我回头看着那张淡漠的面容,熄灭的香烟,恋恋不舍地燃着最后一丝红星。
所谓游学,都不该超过一年。这点儿常识,我还是有的。
既然白翟在龚千夜来之前就已经到了墨尔本,那么他便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他却没有走的打算。从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很明白白翟是认真的,认真地申报专业,认真地准备深造。
白翟会这样做的理由,我实在不想妄自揣测。我想应该没有哪个人会为了整另外一个人,而跟到另一个国度。这是连小说都不曾有过的愚蠢行为,他白翟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自然不会傻到做这种事。
那么,会是爱吗?我不相信,我知道我没那么大的魅力。尽管他的钱包里如此完好地收容着我过去的照片,尽管那张无聊的卖身契他还好好地保留着,尽管他说他想要……嫁给我。
可是,我想就算是白翟也没有忘记我们上次的见面,是多么的难堪。抬头望着清楚的天空,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还记得,白翟去英国后的那几年,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是“听说”:
听说,他考上了剑桥,成为了天之骄子,他是我们小院的骄傲;
听说,他成绩一直很优秀,长相越来越俊俏,人也越见越懂事,将来听能成人中龙凤;
听说,他又病发了。这次还特别厉害,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似乎是小时候的老毛病。只不过这会儿,还诱发了其他症状,情况危急。他的爸爸妈妈都放下了手中的生意,赶去了医院陪他;
听说,他最后去了美国治疗,那里有一个很好的医生,他算是因祸得福,这次老毛病总算有了根治的希望;
听说……
听说……
听说……
什么都是听说。
我们曾是那么好,可时间却能将一切阻断和改变。
过去,我在树上吆喝,他在树下担忧;现在,却是他在另一片天空之下翱翔,成了一个我遥不可及的“传说”。
那些年,我总是忙碌。尽管不像他那么高高在上,也能作为庸碌之辈,快乐简单地活着。忙完高考忙恋爱,忙着恋爱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忙忙打工、忙忙实习、顺便忙忙游山玩水。
总而言之,甚少有时间和白翟联系。我的QQ总是终年隐身,MSN更常年不知登陆。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来自院口八卦的大伯大妈们,或是我父母。
我知道白翟给我打过好些电话,但若是错过就绝不会回拨。开玩笑,国际电话多么精贵,百分百穷学生的我哪能打的起。后来,等我打了工,稍微有些钱可以奢侈的时候,也全都拿去服务留美的卓奇了。
白翟,似乎理所当然地变成我人生中转瞬即逝的流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谓的过去。直到前年,他又若无其事地出现,端坐在我家客厅喝茶,我们才多多少少又有了些交集。
只不过那时全心当奋斗小女人的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搭理他。而对我的男友甚为满意的父母,也一直支持着我的努力。那段时间,全家人空前团结,达成了统一战线,让我在GRE的地狱里,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从早到晚,无尽的英语。对基础相当不好的我来说,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加倍努力的份。除了死记硬背,猛塞猛填,我根本就找不到其他法子来应付考试。
我忙得连吃饭都想省,压根儿就没空做其他事,尽管我们久别重逢,合该有许多话讲。
人总是自私的,尤其在关键的时候。我自以为是地认为白翟应该能够理解我,并且支持我,因为我将会成为一个“快乐的留学生新娘”,也会是他“未来的嫂嫂”。
我甚至不计前嫌地邀请他参加我和卓奇说定的小派对,可白翟却挂着高不可攀的慵懒表情,狠狠地泼了我一盆凉彻骨髓的冰水——“小彤,你每次都为了外因而努力,有没有想过真正地为自己学些什么?这样的你,是根本不可能得到成功的。”
对原本就战战兢兢,没有一点把握的我而言,他的话简直就是黑暗!我无法原谅,忍不住当场就动了怒。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那时非常激动,“劈里啪啦”地对着他就是一阵刻薄的乱骂,把多年压箱底的愤怒倾泻而出。甚至根本不理他的瞠目结舌,气得骂完了就转身而走。
之后,我也没再和他联系。一则是没勇气,二则是没时间,心里一烦就更不想见他。尽管,最后的事实证明,他没说错——我确实败了。
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那时的拼死奋斗,是因为我的动机不纯。毕竟留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有没有卓奇都是一样的。我还是会拼,只不过有没有这么动力十足,我自己也没把握……
那时我对白翟说的确实太过分了些。我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记仇他,我只是太记得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他的那些恶作剧,我是恼火,是害怕,可是并没有恨。
我知道他其实很寂寞,很孤独,爷爷奶奶死后更是如此。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是什么感觉,我也是直到出了国后,才有了切身的体验。尽管他的身边有不少簇拥他的女生,有一些玩伴,但不管任何人都是自私的,一旦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会拍拍手掌离他而去。
白翟的紧追不舍,丢在了和我共处的童年,并没有带着那份主动和执著走进学校。身体不好的孩子,总会格外的纤细敏感,尤其是他。
他天生就是个敏锐的家伙,细心到让人觉得恐怖,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可相对的,他对很多东西也充满了不信任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拥有幸福家庭的白翟,会这般的怪异。但我明明知道他的性格,在怒冲火头时,却还是管不住地说了气话。这,就是我的不对。
然后,可笑的,我没有脸说抱歉。因为觉得他也有错,因为觉得他是男生就该让我。可是最终,他都没有来找我,没有像过去那样等在我家楼下,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有很多很多次,我会在下楼时不自觉地转头,望向那个他常在的位置。空无一人的寂寥,总让我觉得心缺失了一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