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喜庆的烛光跳跃,映衬着华丽的帷帘,宫外又是一个通宵不眠的欢庆之夜,他们在为汗王和王妃祝福,但是他们不知道,此刻房中的气氛远不如他们想的旖旎缱绻。
在今天波将金近似挑衅般的话中,渥魃希朗声一笑,丢下一干人等,还有两眼发直的波将金扬长而去。
虽然因为波将金的到来失了洞房花烛的冲动,却散不去房中温存的情思。
渥魃希靠在椅中拈茶细品,长发垂落红色的衣袍边,分外妖娆。
她行到他的身边,在他脚边的长毛地毯上坐下,依着他的腿,枕在他的膝头。半长的发顺在他的膝盖上,目光相触间嫣然一笑。
“本想杀你威风的波将金被你挫的锐气,只怕此刻气的跳脚呢?”她笑着,“你没见他的表情,我可看到了。”
“那他岂不是明日会更给我难堪?”他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角飞起笑容,“你似乎巴望着他欺压我。”
“有一点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她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但是我知道他欺负不了你。”
若非有绝对的自信,渥魃希是不会与人正面交锋如此下对方面子的,她信他,更信自己对他的了解。
他放下左手执着的茶盏,“我今日若放下婚礼去接诏书,一则让他以为我惧怕了俄罗斯帝国;二则让他通过我的示弱猜测我心虚;三则以为我听到索菲亚的名字退缩,会以为余情未了,他醋坛子会翻的。”
“第四,是因为你答应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婚礼,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她笑的得意,为他那个没出口的理由。
渥魃希淡笑,眼神中闪过一缕赞赏。
彼此心知,只靠目光的交汇便明白心意,那种无声的交流才是最动人的。
“你不是在想如何搞定他,是在想谁是内奸?”她目光闪闪发亮,分明是战斗的锋芒。
他伸手,将她从地上牵起,她顺着他的力量,坐进他的怀中,软软的窝着。
轻吻,落在她的眼角边,“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眼神分外诱人,好斗但不冲动。”
回应的吻,同样是在他的眼角边,“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这时候的姿态最为勾魂,冷静算计。”
莞尔,将她揽入胸前,“不用想谁是内奸,我知道。”
“哦?”她眼皮抬了下,发出短短的一个字。
“猜猜。”他拈起茶盏,悠闲的再啜了口。
“说对了有奖没?”她摊开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双眼在茶汽后弯弯,“所有的贺礼,都归你。”
满意的点了下头,她玩着他的手指头,歪着脑袋想,他也不扰她,任由她去了。
“我觉得……”她有点点迟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达什敦。”
渥魃希眉头轻轻弹了下,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直觉得他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夺汗位,急到要杀阿斯兰,这是我当初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修长的手指完美无瑕,若是游移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销魂,她有些微的走神。
“就如同你不曾怀疑过策伯尔的道理一样,策伯尔是极端的东归主义,他忠于自己的民族忠于自己的信仰,巴木巴尔太过耿直,更是热血好战,他们都不会对阿斯兰下手。敢对活佛转世灵童下手的人,只有抛弃了自己信仰自己的宗教的人。”她越说越快,越说越笃定,“达什敦投靠了俄罗斯帝国,追随了东正教,是不是?”
唇角轻勾,渥魃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达什敦投靠的人不可能是女皇,因为你的索菲亚绝不会愿意看到你死,即便没有感情这个原因,你是她下令册封的汗王,是受她命令的人。”
指尖点在她的唇上,他认真的摇摇头,“不是我的。”
轻哼了下,“亲过吻过抱过,说不定还睡过,怎么不是你的?”
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声震动,摇曳了青丝如瀑,偏偏就是不回答她浓浓醋意中的疑问。
赌气的别开脸,为自己表达出心思而郁闷。
脸,被轻扳了回来,唇已被堵上,辗转深深吻住,强势的让她无法喘息。
在她潮红的面容中贴上她的耳垂,“我以为你一直会忍着不问。”
“不问是因为尊重你的过往,生气是因为你不坦白。”重点不是睡过,是睡过不告诉她。
“没有。”他笑着,肩膀抖动,“你都说过我不耐操,她哪敢?”
好吧,她的心情在这两个字下没来由的大好,“和达什敦合作的人,必然是同样期望你死的,所以支持达什敦篡位……”
话到这里,她忽然轻啊了一声,紧张的握上了渥魃希的手,“能将你视为眼中钉的俄罗斯皇宫中人,只有波将金了,因为你是女皇心头的肉,只有除了你他才能彻底成为女皇的唯一。”
“不止。”渥魃希冷哼了声,“若是我死了,只怕他立即会向索菲亚请命清除叛乱,从而彻底将土尔扈特部征服。”
“来的人是他,只怕是达什敦将部落内的消息都转给了他,什么也瞒不住了,包括你的东归计划。”她喃喃着,心头阴霾密布。
“你知道我想东归?”他没有太多的意外,更多的是欣赏的语气。
手指点在他的胸口,吃着正大光明的豆腐,“从你第一次问我是否从大清来时的语气就隐约察觉到不对。虽然你即使被我质问都没有承认过,可我始终在想,你不答应索菲亚仅仅是不喜欢,你想回归土尔扈特部只是思念吗?你若只为部落独立,以你的机敏娶索菲亚,一定能让她妥协。”
她坚定的摇头,“你渥魃希不是这么点胸襟的人,你想的谋的,一定是更大更远的梦,而从你不杀策伯尔的那一刻起,我就深信了这个念头。你根本不曾怪过策伯尔,反而深深欣赏他的决定,因为你们一开始的想法就是相同的,你要的不单单是独立,还要彻底脱离俄罗斯帝国。”
手指拉开他的系带,指尖顺着胸口渐渐滑落,渥魃希靠在椅子中,领口被她的动作挑开,露出漂亮的喉结,她忍不住的凑上去啮了口,软韧清滑,成功的听到了他低吟叹息。
“纵观欧洲,已无人是俄罗斯帝国的对手,唯有千里之外的大清。成吉思汗的子孙又怎能流落在外太久?”她非常满意自己动作间勾起他的欲望,“这一点是从你对舍楞的礼遇中猜到的,东归的路你需要引路人。”
他的衣衫被完全的挑开,完美的锁骨,蜿蜒的胸线,都在衣袍下若隐若现,陪着俊美的容颜,散发着无边的吸引力。
那种不抵抗的态度,又添了几分任人欺凌的风情,勾动着她心底的火焰腾腾的燃烧。
洞房花烛夜,衣衫半开的爱人,怎么看都该是一场翻云覆雨的前奏。
“之前策伯尔过于信任达什敦,虽然达什敦为你拿下,但是策伯尔的计划只怕早已到了波将金的手中,所以他今日才这么自大的上门,才笃定大哥在你身边。”暧昧的气氛下,出口的是锋芒谋略的算计,哪有半分被翻红浪的意思。
波将金她接触过,隐忍之深,心思之沉,都是上乘。
“这个人,不好对付。”
“是吗?”渥魃希眼中藏着深沉,挑起玩味的表情,“聪明人自然有聪明的做法。”
一日的折腾,她已有些睡意朦胧,依着他的肩头,慢慢的沉入梦乡。但是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总是忽然的睁开眼,在他的轻抚中散去了戒备。
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她依然全身懒懒的,有些呆愣,这恍惚的神态看在身边人的眼中,都是会心的抿唇一笑。
她完全没有注意,只是沉默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看着端上的餐点,才皱眉看着身边的人。
这不是平日里习惯的饮食,而是黑面包和肉饼牛排之类的餐点,分明是俄罗斯的饮食。
渥魃希在她身边坐下,淡淡一声,“我邀请了波将金大人共进午餐。”
点了下头,她不再多言。
渥魃希的下首,坞恩崎优雅入座,漂亮的姿态让她恍惚有种错觉,现在不是在土尔扈特部,而是一夜间重回到了冬宫。
巴特尔的引领下,波将金迈步而入,在看到坞恩崎的时候,眼神微微眯了下,两双蓝色的眼瞳目光在空中相撞,他顿了顿脚步。
坞恩崎起身神色不改,标准的宫廷行礼,手搭肩头,“尊贵的波将金大人,非常欢迎您参加汗王的午宴。”
英俊的异域容貌,笔挺的军装,斜插在腰间的剑,改变的是坞恩崎一身蒙古长袍,没有了往日的挺拔,多了三分潇洒,而波将金更不是昔日那宫廷中的小队长,身上军衔的标志诉说着数月间他地位飞速的改变。
波将金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三角帽,对着渥魃希叶灵绯深深弯腰,“波将金恭贺汗王殿下和美丽的王妃新婚愉快。”
当叶灵绯与波将金四目相对的刹那,叶灵绯抿唇一笑,波将金的眼中射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是钦佩,是赞赏,还有些许熟稔。
渥魃希轻抬手腕,“万分感谢您的千里而来,请入席。”
香气四溢的菜端上波将金的面前,渥魃希颔首微笑,“波将金大人,这是按照俄罗斯宫廷风格制作的,请您品尝。”
波将金眼神不变,轻松的表情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日隐约的冲突,“汗王殿下费心。”
玉雕的手指执上玻璃杯,红色的酒轻晃,“渥魃希先恭祝波将金大人得女皇大人重用,掌管陆军部队。”
波将金的眼神在看到酒时,小小的窒了下,刹那的犹豫间伸手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笑着开口,“汗王殿下好灵通的消息,波将金不过刚刚得到委任书,还不及向全军通告,您就已经知道了。”
举杯就口,浅浅一抿,“以您的才略,不过是迟早的事。”
波将金轻触了下杯口随即放下,眼神划过面前的坞恩崎,“波将金谢谢汗王给了我这个机会。”
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感激外人听不懂,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心如明镜。
当初,是渥魃希有意无意的帮助,才让他有机会走到女皇的身边,可如今坞恩崎就在座中,这个曾经压制他数年的男子的行为,是否也曾受过渥魃希的指示?
究竟是谢谢他的帮助,还是谢谢他松开了钳制他的手,就值得体会了。
放下手中的刀叉,叶灵绯拭了拭唇角,手中红丝绒的盒子推向波将金的方向,“波将金大人,您的远道而来让我不胜荣幸,这是我私人赠与您的礼物,还请您收下。”
波将金看也不看盒子,微抬了下巴,“我是俄罗斯帝国的使臣,奉女皇之命而来,岂能受王妃的礼物。”
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拒绝土尔扈特部一切示好,将自己的姿态端的高高。
叶灵绯完全没因为这态度而不愉,也不曾收回那盒子,只是低声道,“波将金大人先看看再拒绝不迟。”
迟疑了下,波将金伸手拿起红丝绒的盒子,打开间,一对金边宝石袖口闪入眼帘。
叶灵绯慢悠悠的开口,“昔日波将金大人着我保管这对袖口,这可是象征着女皇对您鼓励之情,我想女皇若是看到您如此珍惜她昔日的赠物,应该也是高兴非常。”
波将金站起身,恭敬一礼,“感激王妃殿下赐礼,波将金铭感于心。”
自始至终,没有人提及女皇的诏书,渥魃希不问,波将金也不提,就这么平静的进行着他们的午餐。
当午宴结束,波将金并没有过多的等待,而是平静起身,“波将金感激汗王殿下如此丰盛的午餐,告退。”
半分不急切的态度,似是在透露一个消息,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也表明了不给渥魃希一丝情面的意思。
渥魃希也不多言,站起身,“土尔扈特部风景优美,大人尽可放心欣赏。”
这个回答,让波将金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沉了下,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后的侍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