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衣袂上冷冷的香气,她犹如一条被泡涨了的海参,懒懒的睡在某人的膝上,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渥魃希,能给口水喝吗?”淡淡的茶香飘散在鼻端,她动了跟手指,骚了骚被自己压住的腿弯。
水流划过喉结的细微声中,茶盏被杯盖轻合,“想喝就起来。”
起来?她被温泉足足泡了两个小时,动一下都十分的艰难,别说起来了。
“你睡湿了我的衣服。”手指一挥,她的湿发甩落无数水珠,又湿了一片衣角。
身上罩着他的皮裘,她勉勉强强撑起半个身子,“水。”
宽大的皮裘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光裸的肩头,也是同样的粉艳一片,配合着她慵懒无力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她所有的力气,也就仅仅够她扒下身上的湿衣服,然后便是倒在他的身上一裹了之。
茶盏,伸到她的嘴边。就着他的手就是一气喝到底,凉凉的茶水滑到腹中,缓解了一身的燥热。
长长的舒了口气,煮熟的虾子又趴了回去,这一次更无赖,索性扑在他的胸口,“借你的人睡一下。”
“开始说好的,现在开始你借东西要给我钱了。”他躺在软榻上,垂落的手上还拈着被她喝干的茶盏,发丝顺着肩臂的弧度落在铺着软毯的地上,犹如最上等的丝缎,另外一直手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幽幽。
“钱没有,命也不给。”她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头也不抬。
手中的软巾拭着她的湿发,动作极尽轻柔。她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动作,如猫儿般贴着他,蜷缩着。
“你……是回不去了吗?”他的手,细细的蹭过她的脸颊。
身体,忽然一僵,双手不自觉的拢住他的腰身,贴的更紧。
是啊,她回不去了,她的世界,她的家,都成了遥远的记忆。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放心我吗?”连声音都似乎被泡多了水,细细的,软软的。
明明看着车队远去,明明感觉到他走的时候不带一丝留恋,再见瞬间的震撼,确实是心中无以表达的激动。
“为什么不说我对你的来历更好奇些?”面色沉稳,不动声色,却没有熟悉中的凝重。
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她得意的勾起唇,“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开心?”
“有吗?”淡淡的反问,不惊不喜,捉摸不透。
手,撑在他的双肩处,她抬起身子,“我记得某人刚才似乎笑的很灿烂。”
从脸颊延伸到眼底的笑容,在黑曜石中闪亮,纯净中悄然散开,在双目对视的刹那,印入她的心头。
眼神,从她高昂着的脸上缓缓向下,越过了纤细的颈项。停留在肩窝处,漂亮的锁骨在她的动作中突起,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目光,在刹那一窒,她忽然感到一丝危险,像是被豹子盯上的猎物那种危险感。
身体,忽然翻转,黑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侧,那俊美就在头顶上方不足三寸的地方。近的,就连那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分享公用了。
他的身体,不是记忆中的清凉,而是暖,很炙热的暖。
薄薄的衣衫,不但隔绝不了她对他肌肤的触感,反而增添了一些丝滑的细腻,她的腿,不自觉的蹭了蹭。
她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火焰,犹如九天之外坠落的流星,在刹那间爆发,闪耀天际。
“你刚才似乎说,让我把吻还给你?”低哑的嗓音,蕴含着无边的诱惑,渐低。
“有吗?”她懒懒的反问中,手臂已勾上了他的颈,红嫩嫩的唇轻嘟着,无邪的表情掩饰不了她邪气的眼神。
轻笑,震动了胸膛,他缓缓垂下首,暖洋洋的呼吸从额头落下,顺过眼角,滑过脸颊。
蜜蜂戏蕊,点点触碰,小小的火苗种下,停在她唇瓣上。
明明是凉,却仿佛火山喷发前的酝酿,炙热在涌动,同样传递给她。
不是喂药时的专注,不是树林中的浅触,也不是告别时的强迫,而是真真实实的,彼此相互的亲吻。
那吻,浅落唇角,却似是一种预告,暴风雨侵袭前的预告。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迎上他的目光,“我很想知道,你不冷静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眼中的火焰,还有温柔,都是不曾见过的风景。
俯首,唇,贴上……
撬开她的唇瓣,划过齿缝,气息瞬间倾入,水银泄地不留丝毫缝隙。
她大胆的迎了上去,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感觉,想要留下最完美的记忆。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炙热的掌心,贴着她肩头的力量。
“唰……”帘子掀起,粗豪的声音恭敬而来,“汗王,有人要见你……啊!!!”
你音未落,来者显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惊诧中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某人的手。
两边敞开的皮裘一裹,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的怀中,眼角抬起,瞥了眼车外的人。
只一眼,冰寒从身上溢出,直扑车外。
不过来者显然受到的刺激更大,大到连主子瞬间冰冷的气息都没能让他醒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还有用力呼吸大口喘气的艰难声。
她露在皮裘外的一抹香肩,还有挂在床榻沿雪白的大腿,两个人之间暧昧的姿势,什么也不用说,有眼睛的都明白。
“汗王!”车外的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完全的不赞同的语调,“您、您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样了?不就是抱下搂下亲下吗?
不等她反应过来,车外的人忽然跪倒在地,“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主子,是高贵的皇族,您、您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怎么样?她艰难的从渥魃希的手臂间钻出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车外郑重其事跪着的巴特尔。
瘫软的身体,从渥魃希怀中挣扎而出的脸蛋,眩晕的眼神,衣不蔽体的样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的悲惨。
巴尔特的眼睛,看着她的脸,在对视的刹那坚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在传达给她某种力量,只是这郑重,让她更加的不明所以。
张了张嘴,脱水的喉咙再一次干涩,本是亲密的呼唤,出口却成了嘶哑的呻吟般,“巴特尔大哥……”
在这句话出口之后,那地上跪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汗王,他是您的随从,不该在主子的车上呆着,请您将他交给我。”
他没有等到渥魃希回话,已经纵身上了车,双手伸出,想要接过渥魃希怀中的人。
叶灵绯歪了歪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看到巴特尔的脸上,闪烁着的是大义凛然的悲壮。
皮裘的一角因为这个动作而落下,纤细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中,揉揉眼睛之后,很快的又缩了回去,揪着皮裘遮挡。
大义凛然变成了视死如归,巴特尔高昂着头,“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领袖,您也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人,如果您要的是我的命,巴特尔愿意为您而死,但是……”
他看了看叶灵绯,咬了咬牙,“他不属于土尔扈特部,不属于您。您无权对他做这样的事!”
越听越糊涂的叶灵绯,被他脸上的神情震撼了,巴特尔憨厚的面容上,几乎是慷慨赴死的表情了。
“他本离去了,汗王您私下跟踪将人掳来,甚至还做出这样的事,您如何面对您高贵的身份?”巴特尔巨大的手中捏紧,骨节咔咔作响,“他,甚至还是个孩子!”
手毫不犹豫的抓上包裹着叶灵绯的皮裘,“汗王,恳请您顾及人伦,不要贪恋男子的身体,他不适合您。”
“你,你说什么?”叶灵绯眉头倒竖,险些从渥魃希的怀里跳起来,重重的扯开皮裘的遮挡,看着自己的胸口。
虽然算不上三鲜包,也算不上大肉包,好歹,好歹也是颗小笼包吧?
小笼包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
“哈哈哈哈……”车外,清朗的笑声肆无忌惮的传开,帅气的人影露出大笑的容颜,蓝色的眼瞳弯弯的,手指撑着车门边,另外一只手拖着腮边,“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奥、奥洛夫!?
诡异的冲她挤挤眼睛,奥洛夫优雅的绽放着笑容,“其实,我也对这个孩子有兴趣,不如让给我吧。”
巴特尔阴沉着脸,“奥洛夫大人,请您不要玩笑。”
渥魃希薄唇边浅浅勾起,“我等你半日,终于等到了你。”
奥洛夫半靠着车门,双手抱肩,“我是俄罗斯人,我不该来的,为了你的计划,你也该放任我被流放的。”
“如果要放任你在宫中的话,我又何必特意满足那个人的欲望,让他接替你呢?”渥魃希眼中光芒闪过,“花费那么多精力,不就是为了让你出来吗?”
“可是这样,你就少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奥洛夫叹气,“您会辜负敦多可达什汗的期望。”
“真正的男儿,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掌控一切的吗?”渥魃希目光投射远方,悠然看着浮云,“如果靠你牺牲一生,只为做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代价太大。”
“可你让我从此有家归不得了。”奥洛夫摇摇手,蓝色的双瞳中尽是无奈,“说不定,我这枚棋子还能坐上王夫的位置呢,现在却成了流亡叛逃一族。”
“那你是想回去做王夫,还是想随我去土尔扈特部呢?”渥魃希伸出手,虚停在空中。
“奥洛夫这个名字不适合我,我决定从今天起,叫坞恩崎。”奥洛夫始终微笑,慢慢伸出手,与渥魃希空中的手紧握。
“忠诚?”渥魃希的沉吟了下,“去掉崎字吧,坞恩更好些。”
“真实吗?”奥洛夫垂下眼皮,意味深长的叹了声。
他们轻松的交谈着,唯有叶灵绯瞪着好奇的大眼,目光不住在两人之间游移。
史书上,没有对奥洛夫的去处做过记载,竟是因为这样的结局吗?
如今想来,似乎历史并未改变过……
马车碌碌,在星光之下行进着,浅浅的车轧痕迹印下,一阵风吹来,尘沙落地,将所有的痕迹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