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墙壁,喉咙间火辣辣的疼痛更加的厉害,触手颈项间的肌肤,也是热烫的厉害。
深深的吸了口气,刺的喉咙重重的咳了几声,更加的难受。
顾不了那么多,她提起脚步,朝着大殿深处冲去。
她必须告诉渥魃希奸细的事情,如果渥魃希现在下令召集护卫到齐,那个人一定没有时间换衣服,她还能把人揪出来的。
脚步,在幽深的殿堂里回荡,厚重的地毯都消不去她的沉重,急促的喘息着,她踉踉跄跄的冲向最里面的房间。
宫殿太大,路途太长,她甚至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台阶、回廊,为什么这么多?
脚下踢着台阶,她跌跌撞撞的冲了两步,呼吸的艰难,让她的胸口隐隐做疼,全身无力。
她,狠狠的跌在地,尽管软软的地毯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疼痛还是不能避免。她捂着喉咙,发出嘶哑的哀鸣。
一双精致的皮靴停在她的面前,揶揄的声音冷冷嘲讽着,“您可是汗王的人,不需要向我行如此的大礼。”
顺着皮靴仰起头,鼻涕的军装上,某人双手抱肩,嘴角斜翘,“不知道您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谢了,不用。”她回敬一声,狠狠的别开眼,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眼中无法掩饰的敌意。
她可没忘,刚才那个奸细接触的人,就是他。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她的嗓音低低哑哑,“我要见汗王,替我传话。”
“不行。”奥洛夫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女皇曾经吩咐,她接见汗王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我自己进去,任何责任我担。”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抬起脚步。
“不行。”还是那不容商榷的嗓音,“女皇的安危由我负责,任何人不经我通传,不得觐见女皇陛下。”
看看面前阻拦的手臂,叶灵绯伸手挥开,“我必须现在见到汗王。”
再晚,等那奸细换掉那身长袍,她就再也不能找出那个人了,她不能让这大好的机会从手中流失。
“绝不可能。”
两个人,两双眼睛,互相死死的瞪着对方,谁也不肯相让。
她盯着眼前深邃的面孔,低低冷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里面是女皇的起居室吧?汗王进去两个多小时了,你居然还忍得住?”
奥洛夫的眼神窒了下,“我是女皇的贴身护卫,别说在起居室接见,就是在床上接见,需要我在旁边保护,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我祝你以后成为女皇和王夫最好的贴身护卫。”叶灵绯反唇相讥,脚下退了两步,“既然你不愿意传,那我就只好去外面等了。”
表情轻松,她昂着头转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转身刹那,她的表情顿时化为凝重,手指紧紧捏住胸口的银刀,看似平静的脚步下,沉重的是她的心。
如果渥魃希不能出面,那自己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他休息的地方,以手中的这个东西,命令大家集合,找出奸细。
“对不起,不行。”军装身姿刹那闪现,又一次拦在了她的面前。
抬起眼皮,她哑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夏宫,不允许其他人随意走动,阁下若是要回居所,请由在下陪同。”奥洛夫俊美的脸上笑容和煦,平静的开口,“请允许我为您召马车来。”
“不用了。”叶灵绯打断他的话,“路不远,我不需要马车,也不需要你的陪同,我自己认识。”
“那我也不能让尊贵的客人自己走回去。”她的胳膊被他钳制住,手掌中强大的力量让她无法挣扎,“更何况,这不符俄罗斯宫廷的规矩,如果您随处乱走被当做刺客杀了,我岂不是不能对汗王交代了?”
他,根本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你……”她回身,狠狠的瞪着奥洛夫,一字一句迸着,“故意的。”
奥洛夫完全不为所动,冷冰冰的挡回,“我这是为了您的安全,还请阁下稍等片刻。”
等!?再等下去,那奸细就彻底隐藏好一切,再也追查不到了。
她,似乎放弃了,慢慢的低垂下头。抓着她胳膊的手,也缓缓松了力道。
就在力量放松的一瞬间,她猛挫身,从奥洛夫高大的臂弯下钻了过去,朝着女皇的大门扑了过去。
“沧……”
门边的护卫武器相交,擦出刺耳的声音,明晃晃的停留在她的面前。
她的手,距离门把还有数寸,就再也伸不出去了。
奥洛夫手指撑在腮边,啧啧摇头,“我说过,不会让你惊扰女皇的,如果你敢硬闯,我也敢立即将你杀了。”
“是吗?”此刻的叶灵绯不怒反笑,诡异的表情让奥洛夫一怔。
吸了口气,嚎啕之声顿时从她喉间扯出,“汗王啊……要死了……小的要给您送葬啦……”
所有人,都在这极有爆发里的叫声中被震惊,门前的护卫,门边的奥洛夫,谁都没听过这嚎丧似的叫唤,呆住了。
偌大的宫殿里,飘荡着哭灵一般的叫声。
“王王王王……死了了了了……送葬啦啦啦啦……”
唯一形色不变的某人,居然闲闲的看了眼奥洛夫,“我不走了,我也不进去了,您老人家不用管我了。”
双腿一盘,往地上坐下,双手拍打着地面两边,眼泪鼻涕一起流,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死,嚎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叫的那叫一个前仰后俯,“我的那个王嘞……你死的好冤嘞……你就是被这个奥洛夫害死的嘞……这叫我以后怎么办嘞……”
间或着,还有几声重重的抽噎,哽塞。
这一切太快,快的不给人任何反应的空间,或许是俄罗斯宫廷的侍卫,从来没想过有人敢如此大胆,更不曾见过这威力无比的号丧。
奥洛夫青白着脸,刚刚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叶灵绯擤了擤鼻涕,随手甩向他的方向。
脚下飞快的退了步,奥洛夫的盯着自己的裤腿,脸上露出杀人般的凶光。
“汗王啊……回魂啦……你可不能抛下我啊……”拍打着眼前的地面,她抽抽搭搭哭的凌乱,乱七八糟的破碎语言,让人听不出她到底在喊什么,“您别死啊(奸)……不然我活不了啊(细)……救命啊(快)……”
一句俄语中夹杂着一个蒙古语,她也不确定渥魃希能不能听懂,但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闭嘴!”奥洛夫终于冲了上来,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她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拖着地上打滚的叶灵绯,“你再骚扰女皇陛下,我就立即杀了你。”
叶灵绯连打带踹,完全的耍无赖,在地上扭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疯狂,让奥洛夫和两名护卫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一个抬手一个抬脚一个捂嘴巴,三个人拽着扭动如蛇的人抬了起来,一时间夏宫女皇高贵的住所前,犹如菜市场般的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随着大开的门传出,两个人影停驻门前,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
奥洛夫的帽子歪到了一旁,胸前的扣子被扯掉,衣服拽到了胳膊上。
一名护卫揉着胳膊,手臂上深深的一个牙印,都啃出了紫色,还有口水渍残留闪亮。
另外一名护卫捡起地上被踩扁的帽子,脸上被爪子挠出三道血痕,龇牙咧嘴的朝女皇敬礼,脸上表情讪讪。
地上的人哼哼唧唧躺着,鞋子飞到了一边,侍卫袍四散打开,脸上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头发揉成了鸟窝,在地上打着滚。
“女皇陛下。”奥洛夫看了眼地上的叶灵绯,“她擅自在宫内行走,我只是按照宫廷礼仪,不准她私闯女皇居所,我安排了马车准备将她送去汗王殿下的住处,但是她不听劝告,我只好将她强行带离,惊扰了女皇和汗王,是奥洛夫的错,请女皇责罚。”
“是吗?”
女皇问声才起,地上装死的人立即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袖子擦过脸颊,明丽的大眼从容带笑。
声音,诚惶诚恐,“女皇陛下,汗王三个小时必须服一次药,这是早就与您通报过的事。刚才,我向奥洛夫侍卫长要求觐见汗王送药,可是奥洛夫侍卫长坚持不允,甚至以我骚扰女皇为借口要将我押走,还威胁要杀了我。”
一撸袖子,两条纤细的小胳膊上,青青紫紫交错,还有未消褪的手印。她仰起脸,露出自己的脖子,“女皇陛下您看,他甚至要掐死我。”
女皇眉头微皱,“奥洛夫,他是汗王的贴身侍卫,你出手太重了。”
奥洛夫还想开口争辩,渥魃希轻咳了下,身体微晃,“索菲亚,一场误会而已,是我的属下不懂宫廷规矩,还请不要责难。”
话出口,连声的咳嗽也不断逸出,震的那消瘦的身体不住的摇晃,渐渐萎顿。
“渥魃希……”
“汗王……”
各种叫声交织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动作中,渥魃希带着叶灵绯被送上马车,朝着住所疾驰而去。
马车上,叶灵绯焦急的搂着渥魃希的身体,任他瘫软在自己的肩头,手指握着他冰凉的指尖,“老兄,你可不能昏过去,撑着啊。”
在这个时候病发,叫她怎么办?
心头叹息,她紧了紧手心,“算了,回去给你服药,其他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吧。”
紧闭的双瞳轻轻睁开,声音落在她的耳边,“你想告诉我什么?”
一愣,侧首对上他清冷的目光,她诧异的开口,“你、你没发病?”
他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暖暖的,“你连撒泼打赖都用上了,我若不装病,又岂能离开?”
心下没来由的一松,她哼了声,“我还以为女皇的需索让你不堪重负,发病了呢。”
“你很希望?”他手指滑落,擦过她胳膊上的青紫红肿,冰凉的手指贴着她发烫的胳膊,清清的很是舒服。
嗤笑声,叶灵绯别开眼,“我只听说过活在裆下,还没见识过死在裙下,您老人家想让我见识见识?”
他慵懒的靠着她的肩膀,“闯进女皇住所,就为了看我死没死?”
表情一敛,她凑上他的耳边,“如果这场事你不处理,只怕我就真的要为你送葬了,看在你送我礼的份上,我会记得为你多烧点纸。”
“你说奸细?”他懒懒的动了下,声音轻的仿佛要睡了过去。
“你听到了?”她身体一僵,警惕的看了看窗外,这才将自己在花园中遇到的一切娓娓道出。
从头至尾,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直到她说外,才垂下眼皮,沉吟着。
“你看到了他的脸?”渥魃希还是那悠闲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说着。
摇摇头,“没有,我只听到他与奥洛夫接触,想要联手害你,他是……”
“策伯尔的人。”渥魃希靠在她的身上,身体随马车晃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你听清楚了他的声音?”
“呃……”表情为难,她抿了抿唇,“不太清楚。”
“那你急着找我干什么?”他的回答差点让叶灵绯闭过气去,“没看到脸,听不清声音,你想怎么找?”
“我看到他袖子上的裂口。”她着急的说着,“如果我们赶回去的快,你让所有人集合,说不定他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衣服,说不定,他根本没注意到衣服上的裂口呢。”
车停下,渥魃希清雅行下,朝着自己的房间一路而去,没有半点传令的意思,叶灵绯小步跟随,闪烁着期待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从大门到巷道,从厅堂到房间,他都没有半点表示,径直走进了房间。
当房门关上,叶灵绯终于忍不住,她拽着渥魃希的衣袖,“你什么意思?”
借由她手的力量,他松开腰扣,月白长袍划出柔光魅影,扑在她的脸上。
清冽的气息带着药香,打了个满怀,她抱着他的衣服,依然有所不甘,“为什么不传令让他们集合?”
“因为根本没用。”他坐在桌边,手指扣了扣桌面,示意她倒茶,“他既然对你动手又不成功,你认为他回来后第一件事是什么?你和奥洛夫纠缠许久,耽误的时间太多,我即便召集了人,你也是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能在渥魃希身为成为护卫的人,至少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心思的缜密,行为的冷静都非常人能比,更何况是被策伯尔挑选做奸细,隐藏能力更在他人之上。
想到自己一身的伤痛换来的不过是徒劳无功,身边时时刻刻隐藏下一枚定时炸弹,更是寝食难安。
他招招手,她耷拉着脑袋,缩在他的脚边。
“放心,这里是夏宫,守卫之森严不仅仅是外面的人无法入内,里面的人也同样无法传递消息出去。”他起身拿起一个盒子,旋开盒盖,清新的香气扑鼻而入,“那人也是见机行事,策伯尔远在千里之外是无法掌控的,所以不必太担心。”
这才勉强放下了心,无精打采的应了声。
牵起她的手,冰凉的药膏敷上她的手臂,“为什么每次你都是这么狼狈?”
“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的回答,“想我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好歹也算是小家碧玉,居然为了你偷鸡摸狗,哭丧吊嗓。”
自从遇见他起,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脱衣就是滚沙,不是打架就是耍赖,真是半点矜持也无,就连她自己,都快把自己当男人看了。
可她,竟没有半点抱怨的心,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是你,断断不会跟过去看那一眼。”他揉上她的手,“杰出的探子,是不会随意留下任何形迹的,他一定会确认自己无人跟踪才会离开。”
她忽然抬起脸,“那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身为探子,还有一点要牢记。”他放开手,缓缓起身,“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