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美梦,被褥间的香气,温暖的床榻,都让她舍不得醒来。
神智在清醒与酣睡间做着挣扎,她懒懒的翻身,腿脚同时缠绕上身边软软的棉被,脑袋埋进去,深深的嗅了下。
好香!
不是纯粹香水香粉熏染的香气,更像是身体气息的沾染,浓烈的让她在睡梦中都能闻的清晰。
好软,比自己曾经家里的席梦思还韧,又比宿舍那小床要宽厚,怎么翻滚都是两个字,舒坦。
她低喟着,又缠的紧了些。脸,在被褥上蹭了蹭,寻找着更柔软的所在。
温温的,如丝细腻,还在浅浅起伏,这是什么东西?
她迷蒙着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明朗清透,在对望的刹那,闪入她的心底深处。
真漂亮的一双眼睛,尤其是眼尾的弧度,像极了一尾慵懒的狐狸。
他,怎么会是他?
神智犹未清醒的人,呆望着面前俊美的容颜,声音还沉着乍醒的沙哑,“你怎么在我床上?”
纤长手指轻摇,月牙白的丝袍流水滑下,“错,是你在我床上。”
她,在他床上?
昨天,她气鼓鼓的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等他拿金疮药给自己敷伤口,然后呢?
“你睡着了,而且霸占了我的床。”某人明显陈述了真相。
金色的大床,垂悬的粉帐轻纱,朦胧又梦幻的感觉,真实的场景不真实的暧昧,将两个人包裹在这一方天地中。
“睡你的床有什么关系。”想起昨天的情景,她忍不住的反唇相讥,“又不是睡了你的人。”
“事实上,你是睡了我的人。”平静的声音仿佛事不关己,手指带着她的目光,引向她一直枕着的软枕。
目光,呆滞移动。
揉皱的雪白绸缎,凌乱的摊在她刚才枕过的位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雪白的丝绸之下,还有一弯臂膀。
难怪她觉得那么舒服,难怪无论她怎么翻来滚去,那枕头都不会跑。
身微侧,肩头丝绸滑落,浅挂臂弯,一抹雪白的肌肤刹那绽放,蜿蜒的锁骨旁,喉结随着他的声音上下滑动,慵懒至极。
刚睡醒的人,看到这样的风情,她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鼻子里涌动着热热的感觉。
不行,太刺激了,大清早的身体受不了。
“我只是睡了你的手,不算睡了你的人。”她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口干舌燥,声音哑然。
“只睡了手?”最后一个音勾起,仿佛无形的小钩子,勾的她小心肝也噗通噗通乱跳,引领着她的眼神换了个地方。“这呢?”
胸线清晰,一路向下,隐没在腰身间,白皙的肌肤上,一只小爪子摸着,很享受的上下抚动。
“呃……”她触电般的抽回手,“误会,误会。”
一直以为,她摸的是丝被的细腻,还奇怪手感怎么这么舒服,忍不住的一直抚摸,貌似还在某个突起的地方抠抠摸摸了半天。
“这下没了吧?”她撑着手臂,很认真的检查了下。
某人没说话,只是诡异的翘了翘嘴角。
被褥之下,某人的腿正呈现“L”形架在温暖之上,舒服的蹭啊蹭啊,膝盖倏忽碰到了什么部分,她狐疑的扬起了眉头,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热度、力量、韧度,似乎与她任何能想象到的东西都对不上,好奇心之下的某人当机立断,把手伸向了奇怪的来源。
忽然,一只手轻按,将那只好奇的爪子按在了自己的腰腹之上,眼角暗含警告,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
挤了个笑容,她很自觉的开口,“什么东西?”
手,挪开,枕上自己的脑后,在她一寸寸滑下间悠然开口,“装饰物。”
一万头草泥马在脑海中奔腾呼啸而过,轰隆隆的震荡了她的脑细胞,脑海中一片空白。
“嗷……”一声怪叫,她瞬间缩手,后撤,扭开他身体的范围,“我睡饱了,起床。”
翻身,却不料人早已到了床沿,这一翻,整个人凌空摔了下去。
一只手,救世主般从身后探来,将她从空中又捞回了床畔,避免了本就不漂亮的脸蛋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背后,一片温暖,薄薄的衣衫挡不住身体相触的紧贴感,声音吹拂在她的耳边,是他一贯的平静,“不是说要扭成‘8’的吗?你这样的反应不太对呵。”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用如此清冷的语调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还有一点她很肯定,就是这个人睚眦必报,标准的小心眼,非常小心眼。
她只要刺激过什么话,不出一天,他必然会想办法还给她,砸的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回头,脸颊擦过他的唇,恶狠狠地目光在这样的境地下,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你当我不敢?”
手指微带,她仰面朝天的躺着,看着头顶上方俊美无俦的容颜,他的发丝垂在她的脸边,丝绸的衣衫落在她的肩头,兰麝馥郁萦绕她的身体。
就是这个味道,昨天晚上无数次钻入她鼻息间的气息,弄的她半醉半醒的味道。
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今日的他气色似乎不错,冰白唇色微红透润,每一次牵动间都勾魂摄魄。
“敢就直接下手,不必如此视死如归的下决心。”一语戳破她的表面,他懒懒的下床,衣袂华光泻地,“起来,给我梳头。”
她刚挺了下腰,又嗷嗷的倒了回去,经过一夜的睡眠,肌肉的酸疼全部浮了出来,现在的她直着脖子僵着腰,弯着胳膊硬着腿,犹如一个机器人般摆着身体,慢慢的爬下床。
抓向梳子的手忽然中途改了道,她一把握上精致的小刀,手指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宝石,就着链子挂上脖子,“这个是我的!”
镜中的人看着她的动作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那波将金只怕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一次赚大发了吧?”
手中的梳子顺过他的发丝,她惊叹于手中良好的触感,忍不住的用手指绕着把玩,“其实你早看透了吧,我让他在你身边伺机展露锋芒博取女皇的好感,最后一局的比赛你其实在顺水推舟,你知道他为了将来的地位一定会拼命表现,即便输了也是他们的人,你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对你不利的局面出现。”
当身体的疲累得到休憩,思绪的清明一点一点的回归,她开始抽丝剥茧每一个细节,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是呆滞。
看上去最是没有反应的人,在无形中居然有如此推波助澜,精准的让一切走势按照他要的方向而去?
渥魃希的反应,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淡然,轻啜着药盏,仿佛品着顶级茶水的舒适,脸上的表情柔和的没有半点被药刺激的样子。
有人请茶送客,有人喝药闭嘴。叶灵绯撇撇嘴,“我去看巴特尔大哥,您老人家爱说不说。”
对于渥魃希的守口如瓶,她早已习惯,甚至心头明白,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直手绕着脖子上小刀的链子,甩的唰啦唰啦响,她吊儿郎当的走着,目光搜寻着渥魃希侍卫的房间。
“巴特尔大哥是在那屋子里吗?”她站在门口眺望着,询问着土尔扈特部的侍卫。
侍卫的脸色一紧,忽然绷挺了身体,恭敬的应答,“是的。”
她莫名其妙的看看侍卫,古怪的打量了几眼,侍卫脑袋低垂四十五度角,神色肃穆。
她记得昨天自己蹲在侍卫群里,大家还是随随便便互相招呼笑闹,怎么忽然间气氛好像不对了。
想不通也懒得追究,她推开房间的门,探出笑脸,晃了晃手中的药,“巴特尔大哥,我来看望你。”
床榻上的人挣扎坐起,憨厚的笑着,“不用来,我根本没什么事,一会还能去值守。”
“不用了。”她放下手中的药瓶,“他让我告诉你,休息几日再去,什么都不用管。”
这一点她倒没说谎,实实在在是渥魃希的交代,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淡的几乎随意到她差点就没听到。
看看药,鼻端飘荡着淡淡的清香,用脚趾头也明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不,不用了。”巴特尔憨厚的笑容变的深沉,眼眶里的水光悄然跳动,“这些药你还给大汗,我用不上。”
“不就是一瓶药么,药就是用来疗伤的。”她翻了个白眼,把推回来的药瓶又塞了过去,“治伤才是最重要的。”
渥魃希给她的时候什么也没交代,随意的就像是让她端碗饭递杯茶,而巴特尔的表情显然有些小题大做。
“当然不是!”憨直的嗓子粗吼着,一双铜铃大眼满含不忿,“你是大汗贴身的人,怎么能把这个药拿过来?这是大汗保命的东西。”
保命的东西……
她看看自己手中的药,又看看面前气喘呼呼的巴特尔,不明所以。
巴特尔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一张粗豪的脸涨的通红,“我们就是为了保护大汗而存在,你把大汗保命的药拿给我,我敢用吗?我能用吗?你怎么能如此鲁莽?”
猛的一推她的手,将她掀到了床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出去!”
坐在地上,她没有几两肉的屁股和地面亲密接触,闷闷的疼让她皱起了脸,胸口挂着的链子也因为这个动作滑了出来。
银色的小刀晃晃,上面缀着的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巴特尔的眼睛盯着她胸前的小刀,眼睛瞪的老大,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恭敬的双手搀上她的臂,“巴特尔鲁莽,请您不要见怪。”
“大哥。”她反手扶着巴特尔的臂膀,“不要这样好吗?”
她更喜欢昨天那个会拍着自己肩膀,和自己笑的亲密无间的大哥,而不是这个疏离遥远,恭敬到阶级分明的朋友。
“不行!”巴特尔强壮的身体执意跪在她的面前,无论她怎么抬,都没办法扶起他的身体,“您是大汗的安达,也就是巴特尔的主子,巴特尔为刚才的错手向您道歉,请您责罚。”
安达……
“这个,我不过是……”她不过是睡了渥魃希一个晚上,需要如此称呼自己么?
兄弟?她什么时候和那个家伙结拜了?
“大哥,您老人家能不能起来?”她蚍蜉撼树拽了半天,只剩自己干喘气,“我和你家大汗什么都不是,没什么安达的事。”
“不可能。”巴特尔猛站起身,手指着她胸口的银色刀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刀!”她非常顺口的回答,“很漂亮的装饰用的刀。”
早上她拿的时候,渥魃希也是看在眼里的,分明没有半点奇特的表示么,能有什么特别?
“这是汗王出生时前任大汗赠与他的信物,相当于汗王的私人印鉴。”
巴特尔严肃的表情让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沉重,“更何况赠刀在草原上,更是非同一般的行为,难道你不懂吗?”
“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柄刀牵走了,满脑子都是四个字闪烁着,私人印鉴、私人印鉴、私人印鉴……
“草原赠刀,若对方是男子则是结拜安达的意思,若为女子……”
她心口猛的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女子怎么了?”
“若为女子,便是定亲的信物了。”
轰,万吨级TNT在脑海中同时爆炸,叶灵绯刚站稳的身体再一次结结实实的坐了下去,狠狠的落在地上。
她说怎么感觉这么熟悉了,小说中老提的金刀驸马,这不是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了么,那她应该算什么?银刀王妃么?
手上的东西犹如烫手的山芋,刺着她的手心,“我想,这种东西我还是不要了,回去还给他吧。”
“大汗将刀赠与了你,就是认定你是他的安达,你怎么能不认大汗这个安达呢?”巴特尔又是一脸不赞同,严肃的盯着她。
某人本来战战兢兢的表情变的冷冷,“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巴特尔还似活在为她高兴的情绪中,咧着大嘴,“问,问……”
“当初在池子里,是你把我捞起来捆好丢进账的吧?”她压着嗓子,话中情绪不明。
巴特尔抓抓脑袋,“是啊。”
“那你还说我和渥魃希是安达!?”
“为什么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男孩,受赠汗王之刀,就是汗王的好兄弟,安达。”
好兄弟,好兄弟,好兄弟
她有那么平吗?有那么平吗?有那么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