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世界名著心理分析案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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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魔鬼与天使同在(1)

——《蝴蝶梦》中吕蓓卡病态人格的分析

丁烜红

达芙妮·杜穆里埃

英国女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 Daphne du Maurier,1907—1990)是英国著名演员杰拉尔德·杜穆里埃( Cerald du Maurier)的第二个女儿。她的丈夫是菲德里克·白朗宁将军(General Sir Frederick Browing),她生有一子二女。达芙妮·杜穆里埃生前曾是英国皇家文学会会员,写过十七部长篇小说以及几十种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并于1969年被授予大英帝国贵妇勋章。她长期住在英国西南部大西洋沿岸的康沃尔郡,喜好驾驶游艇出海,在乡村田野间漫步,厌恶城市生活,她的不少作品即以此郡的社会习俗与风土人情为主题或背景,故有“康沃尔小说”之称,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达芙妮·杜穆里埃青年时代就爱好文学,曾广泛涉猎各国文学作品。1939年,她发表了第一部小说《可爱的精灵》后,勤于创作,陆续写过十多部长篇小说、两个剧本以及许多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其中最负盛名的有《牙买加的旅店》(1936年)、《蝴蝶梦》(1938年)、《法国人的小溪》(1941年)、《蕾绮表姐》(1941年)、《海盗艳遇》(1944年)、《间隔之年》(1946年)、《玻璃工》(1963年)、《群岛》(1963年)等等。

达芙妮·杜穆里埃受19世纪以神秘、恐怖等特点著称的哥特派小说影响较深,同时亦曾研究并效仿勃朗特姐妹小说的创作手法,因此,“康沃尔小说”大多情节比较曲折,人物(特别是女主人公)刻画比较细腻,在渲染神秘气氛的同时,夹杂着带有宿命论色彩的伤感主义。

《蝴蝶梦》原名“Rebecca”,是达芙妮·杜穆里埃一部备受称誉的成名作。本书以其独特的风格塑造了出身贫寒、胆怯自卑的无名女主人——“我”和处事周全、神秘美丽却从未出场的已逝女主人吕蓓卡。作者创作构思玄妙且写作手法别致。全书始终以第一人称叙述,通过“我”初入曼陀丽之所见、所闻、所感、所思,把书中人物的心理、仪态描绘得栩栩如生,使读者如身临其境,深感于“我”怀乡忆旧的思绪和曼陀丽庄园中阴森压抑的气氛。加之情节引人入胜,描写手法别致,使它成为多年畅销不衰的名著之一,并被称作是一部扣人心弦的“悬念小说”。英国名著“Rebecca”现已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再版重印四十多次,并于1940年被改编搬上银幕,荣获了第13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这部影片由希区柯克导演,著名影星劳伦斯·奥立弗、琼·芳登、朱迪斯·安德森主演,上映以来,久盛不衰,解放前曾在我国上映,后于1980年重映。《蝴蝶梦》是我国对这部影片的称谓,后沿用为翻译著作的书名。

故事梗概

闻名遐迩的曼陀丽庄园主迈克西姆·德温特(Maximde Winter),遭遇爱妻吕蓓卡航海身亡的不幸一年之后,依然阴郁消沉、心事重重。于是他来到地中海沿岸的疗养城市蒙特卡洛(Monte Ca,lo),并在那里邂逅了心地善良、性格娴静的年轻姑娘“我”。“我”只有二十一岁,才离开学校不久,父母早逝。当时“我”受雇于范胡珀太太作为“伴侣”陪她在蒙特卡洛疗养,每年可以获得九十英镑。由于范胡珀太太有搭讪著名人物的喜好,在“蔚蓝色海岸”旅馆“我”认识了德温特先生。

碰巧范胡珀太太因感冒卧病在床,“我”以跟职业教练学网球为借口,经常受邀于迈克西姆,坐他的车去野外兜风、写生。在几个星期中,大多数时间两人都相处愉快而和谐。“我”深深地爱上了迈克西姆。正当此时,范胡珀太太因为小外甥得病的消息,突然决定即刻起身去纽约。于是,“我”向迈克西姆告辞,但迈克西姆出乎意料地向“我”求婚,“我”选择了和他生活在一起。

在法国度过了甜美的蜜月以后,“我”和迈克西姆一起回到了伦敦西部德温特的曼陀丽庄园。然而,在曼陀丽的生活尽管富足、清闲,“我”和迈克西姆却都感觉不快乐。曼陀丽的一事一物、一花一草无不遗留着前女主人吕蓓卡的痕迹,她的忠仆、近邻、亲戚在言语间又无不透露着对她为人处世的怀念和对她美貌的赞美,让“我”时时刻刻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我”深感自卑,精神非常痛苦,日渐消瘦而苍白,迷茫于“丈夫将永远——而且只爱吕蓓卡”的思虑中。迈克西姆时常情绪阴晴不定,他的不快乐总让“我”感觉到他在想念吕蓓卡。

尤其是丹弗斯太太对吕蓓卡存有一种病态的崇拜,异常的忠实。她认为是“我”霸占了吕蓓卡的位置,所以她痛恨“我”,仇视“我”;她认为吕蓓卡是天使,是完美的化身,只有她才配成为德温特夫人;她赞赏吕蓓卡美丽的容颜,雍容华贵,善于交际,讨人喜爱,为人聪明;她尤其欣赏吕蓓卡身上男孩子般的胆量和气魄。所以她轻视“我”,千方百计要让“我”痛苦。

在曼陀丽盛大的化装舞会上,“我”掉入丹弗斯太太设计的陷阱,穿上了与吕蓓卡生前一次舞会上一模一样的礼服,令所有知情者目瞪口呆,致使迈克西姆异常生气,也让“我”自己倍感狼狈。

这时,庄园附近海边的一次轮船搁浅事故令潜水员意外发现了海底吕蓓卡的潜艇和尸体。终于,德温特向妻子说明了事实真相:他并不爱吕蓓卡——她个性放荡不羁,妄自尊大,私生活腐化堕落,骄奢淫逸。她生前和丈夫交易,她帮助他料理曼陀丽庄园,并使之成为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使他们俩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而迈克西姆则不能过问她的私生活,并利用他和他的家族作掩护满足她个人的私欲。为了家庭的荣誉,迈克西姆无奈地接受了这一切。然而,终于有一次,吕蓓卡以“自己的私生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继承曼陀丽”来刺激迈克西姆,致使他一时冲动,无法忍受这样的畸形婚姻,开枪杀死了吕蓓卡,并把尸体装入游艇,沉入了海底。正巧几天后,碰上有一溺水的女尸无人认领,于是出于缓兵之计迈克西姆把尸体带回来,埋葬在了自己家族的坟墓里。

搁浅事故中尸体被发现后,经确认确确实实是吕蓓卡本人,于是案情需要重新查处。在公审中,迈克西姆曾一度被怀疑是谋杀者,但是最后因证据不足,案子被判断为自杀。但吕蓓卡的表哥费弗尔怀疑她是被丈夫谋杀,趁机敲诈,却无证据。最后从丹弗斯太太提供的吕蓓卡的记事本中查到了她死前曾去看过医生。于是,他们通过遗留的电话号码查知这位贝克医生现在住在伦敦。迈克西姆和“我”以及朱利安上校和费弗尔一起前往伦敦找到了贝克医生,并了解到了吕蓓卡当时的情况。原来吕蓓卡被确诊为患了癌症,以致于她有了自杀的念头。这时迈克西姆才明白她死前异样的笑容,原来让别人快速的解决生命是如她所愿的。正如她生前对丹弗斯太太所说的那样,“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渐渐衰老,生病,死在床上这种想法。丹尼,我只求速死,像吹灭蜡烛一样”。获知了实情,最终费弗尔只得失望而去。

德温特夫妇终于放下了心中千斤般的“重石”,也消除了彼此的心结,他们只想着赶快回家。迈克西姆连夜驱车赶往庄园,却发现曼陀丽的豪宅已是烈焰沸腾。如何引起火灾,书中没有说明,仍属悬念。但据推测,很可能是女管家丹弗斯太太因报复所为。

案例片断

天使的面具

我再也不怕她了。我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摇着。“是你设的圈套,让我昨天晚上穿了那套舞服”。我说,“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往那上面想呢!你这么做是存心要伤德温特先生的心,有意让他苦恼。你怎么能在他身上开那样恶毒可怕的玩笑?他痛苦得还不够吗?难道你以为如此狠毒地折磨他就能使德温特夫人死而复生?”

她从我手中挣脱开去;她怒容满面,惨白如死灰的脸上泛起红晕。“他苦恼不苦恼关我什么事?”她说,“他也从来不管我难受不难受。看着你占了她的位置,踏着她的脚印,碰着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你以为我心里好受?这几个月来,我知道你在晨室里坐在她的书桌旁,握着她生前用过的那支笔写字,用内线电话跟人讲话——她自从来曼陀丽后每天早晨就通过那架电话跟我拉家常——你不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听到弗里思、罗伯特和其他仆人谈起你的时候,口口声声把你称作德温特夫人,我又作何感受?什么‘德温特夫人外出散步去了’‘德温特夫人吩咐下午三时给她备车’‘德温特夫人要到五点钟才回来用茶点’。而与此同时,我那位德温特夫人,那位脸带微笑、长着俊俏脸蛋、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大小姐,那位真正的德温特夫人,却浑身冰凉,僵卧在教堂的墓地里,被世人丢在脑后。如果他苦恼,那也是咎由自取。谁叫他隔了不到十个月就又跟你这么个年轻姑娘结婚了呢?哼,他现在不是在自食其果吗?他那张脸,那对眼睛,我看得分明。这种精神绝境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他知道她看得见他,一到晚上就走来监视他。她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是的,我那位太太来意不善。她绝不是那号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角色。‘我要看着他们在地狱里受苦,丹尼,’她常这么对我说,‘我要看着他们先进地狱去。’‘说得对,亲爱的,’我也就这么对她说,‘谁也别想骗得了你。你到这个世界上来,为的就是享尽人间荣华。’她确实享受了一辈子;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她有着男子的胆略和精力。是的,我那位德温特夫人就是这种奇女子。当年,我常对她说,她应该在娘肚里投个男胎才是。从童年起,她就是我照料的。这一点你总该知道吧?”

“不,”我说,“不。丹弗斯太太,你讲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不想再听下去,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是跟你一样是有感情的血肉之躯吗?我站在这儿,听你提到她,听你谈着她的事,难道你不明白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而是像个迷了心窍的疯婆子那样,一个劲儿说着昏话。同时,她那细长的手指还在拼命扭扯着身上的黑衣裙。

“她那时的模样就很迷人,”她说,“像画上的美人儿那样妩媚。她打男人身边走过,他们都会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瞅着她,而她那时还不满十二岁。她心里很明白,这个小机灵鬼老是朝我眨眨眼睛说:‘我长大了会出落得很美,是吗,丹尼?’我告诉她:‘我们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好宝贝,你等着就是啦!’成年人懂得的事她全懂;她跟大人交谈起来,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那样聪明机灵,肚子里的鬼花样还真不少呢!她父亲任她摆布,对她百依百顺,要是她母亲活在人世的话,也一定会那样。论精力,谁也比不上我那位小姐。十四岁生日那天,她一个人驾着一辆四匹马拉的车,她的表兄杰克先生爬上驭座,坐到她身边,想夺过她手里的缰绳。他们俩像一对野猫似的争夺了三分钟,让拉车的四匹马在野地里撒蹄狂奔。最后她赢了,我的小姐赢了。她在他头上刷地抽了一鞭,他从车上摔下,跌了个倒栽葱,嘴里不住笑骂着。实话对你说吧,他们才真是一对呢,她和杰克先生。他们把他送进海军,他受不了军纪的约束,那也难怪嘛!他也像我这位大小姐一样,精力过人,哪能俯首听命于他人。”

我魄散神移地望着她,她嘴角挂着一丝欣喜若狂的怪笑,显得越发苍老,可那张骷髅似的面庞倒有了几分生气,多少像一张活人的脸了。“没人制伏得了她,是的,谁也别想制伏得了。”她说,“她一向我行我素,爱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说到她周身的气力,真不下于一头小狮子。记得她十六岁那年,有一次骑了她父亲的一匹马,而且是一匹惯于撒野的高头大马。马夫说,那马性子太烈,她驾驭不了。可她呢,照样稳稳地贴在马背上。此时我还能看到她跨骑马背长发飘拂的勃勃英姿。她扬鞭抽打胯下的坐骑,抽得它冒出血来,同时用马刺夹紧那畜生的肚子。等她跨下马背,那匹马已是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满嘴白沫,不住打着哆嗦。‘下回它会老实些了,是吗?丹尼。’她说着就像没事似的走去洗手了。后来,她长大成人,也始终是这样和生活格斗的。我看着她长大,一直守在她身边。她什么也不在乎,谁也不放在眼里。最后她到底还是被打垮了。但不是败在哪个男人手里,也不是败在哪个女人手里,是大海将她制伏了。大海太强大,她没斗赢。最后,她终于被大海夺走了。”

她突然打住,嘴唇奇怪地抽搐,嘴角往下撇着。她大声干嚎起来,嘴巴张着,眼睛里却流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