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乖乖不说还好,说了不如不说,与其词不达意,还不如沉默。如果胡乖乖此时沉默三两分钟,哪怕半分钟,就会明白什么是沉默是金。然而许多至理名言往往是经过后悔才知道的,比如“冲动是魔鬼”,要问那些在号子里的服刑人员,他们大多数都会感叹自己那时太冲动;又如“有一种爱叫放手”,去问那些追爱失败的男男女女,他们都会为求不得的爱情抹一把心酸,才会明白原来放手也是一种爱;再如“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应该问问那些揭不开锅下米的人们,他们一定会懊恼自己年少时没有好好学习,没有好好工作,才有今天的不如意。如果,在这之前有人问胡乖乖什么是“沉默是金”,胡乖乖一定回答不好,但是,现在要是有人问胡乖乖什么是“沉默是金”,胡乖乖首先是脸上遇冷,再而表情暗淡,最后就是鼻头酸酸,就会后悔当初没有沉默,才有了脸上的一巴掌。
胡建明一听,顿时来气,胸腔内火气像是壶里翻腾滚滚的热水,终于憋不住了,把壶盖顶翻了。胡建明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来不及后悔,出手太快,根本没有时间后悔,但是胡建明还是后悔了,在胡乖乖脸上保留了一点掌力,没有使尽全力,胡建明凭着手感,觉得出手力度不大,仅仅三根手指在胡乖乖脸上刮了一下,但响声不小,把趴在窗台的花猫给吓跑了,然后咆哮道:“写作业还可以看电视啊!”
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快如电闪,胡建明大手挥过去,形如一朵黑云压过胡乖乖头顶,巴掌落下后,胡乖乖脸上忽现掌印,红彤彤一片,乍一看很有喜感,像酒后的脸红,但与另一半边的脸在颜色上很难调和成一色,半边红脸对半边灰脸,有点鸳鸯火锅的色泽。胡建明这一巴掌,不仅把胡乖乖一张脸打出色彩不同的两块,还在胡乖乖脸上震出钟声,在胡乖乖耳里绕来绕去。
出手后,胡建明看着胡乖乖脸上乍现的掌印,有一点惊愕,觉得下手有点重,后悔之心盖过胡屠夫打了范进范举人,或是乔峰一掌打死阿朱,感觉打胡乖乖的手比胡乖乖的脸还疼,渐渐地,手抖不已,动起心疼之心。胡乖乖看见胡建明手抖,心抖不已,以为胡建明还有一巴掌。胡乖乖经过胡建明一巴掌空袭后,掌印难消,脸上大伤,顿时心凉脸烫,凌乱如麻,神思已被吓跑七七八八,只剩下三三两两作为留守部队,支撑着脸。
胡建明抖动的手,像巡游在他国领海的美国航母,看似蓄势待发,其实是一种假象,秀秀肌肉而已,而胡建明发抖的手,连秀肌肉都算不上,是生闷气的表现,却被胡乖乖想成了二次打击。所以,两人僵硬在原处,各怀想法,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两人两心,两种猜测。此时,胡建明火气已消大半,因而理智许多。胡建明性格属于内向型的,其实性格内向的人,大多自残,把所有不爽的事情当作秘闻一样藏于心间,不与别人说一道二,时间一长,憋出一脸旧社会,而那些不爽的事情成了诟病,像毒刺一样潜伏在体内,折磨着七情六欲。一般情况下,胡建明遇到不爽的事情,都会闭口不言,极少与人谈论,最多也是用香烟把那些不爽的事情,一口一口吸进肺里,除非老婆偷人、老爹被打、祖坟被挖,胡建明才不会像张飞一样火急,做出过激行为。今日,胡乖乖说话不当,胡建明肝火烧起,内向型的性格变攻击型,一掌飞出,打出了与往日形象格格不入的一掌。
过了三两分钟,胡乖乖见胡建明发抖的手,迟迟不动手,心里有点发怵,发怵并不是怕二次打击,而是因为等待二次打击的时间有点长。胡乖乖不知所措,怕中生恨,周围的空气紧张如弦,这般吓人心脏乱跳的氛围,还不如再来一掌的痛快,打完了事。
“你你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胡建明把手背于身后,短短十一个字的一句话,起头重复主语,意在强调,或是提醒胡乖乖,中间顿了三下,可能是胡建明情绪还处在冲动阶段,所以说起来不够连贯。胡建明惜言如金,用了刘翔一次比赛的时间,把整句话说完,却把“大学”二字说的很慢,而且还很沉,用意明显。胡乖乖听完后,头重脚轻想倒。
“我一定会考上的,一定!”
胡乖乖头重脚轻只是一会,立马脑袋清醒,翻起眼珠子,亮起眼中的亮光,语气较之胡建明而言,可谓斩钉截铁、一鼓作气,毫不拖泥带水。不知是胡乖乖年轻气盛,还是在赌气,强硬地回了胡建明一句,还把“一定”一词特意说了两遍,用的还是胸腔发音,声音浑厚而又响亮。
胡乖乖把话说完,话里像是藏了二斤炸药,开口即出,唾沫直飞,如鸣放礼炮,一声高过一声,声声灌耳。胡建明如临阵前,在胡乖乖面前稳如泰山,一丝不惊,只觉得脸上有几粒雨点飞来。
这时,黎萍端着饭碗,嘴里嚼着肉,嘴巴两边一凸一凹,像淋巴肿大,估计嘴里不是肉,就是肉骨头,或者是整吞了一个鸡蛋,舍不得吐出来,有很难咽下去,吃相不雅,脸上的几块咬肌协同门牙一起用力,共同作用一番,终于把嘴里的食物送进胃里,说:“你们不吃饭,想干什么啊?”
黎萍手捧着饭香,嘴里跑着肉香,看着两人,黑脸对红脸,大眼瞪小眼,不明就里变化目色看着他俩,两人闻着未闻,接着对视。
“你们俩不吃饭,想干嘛啊!”
黎萍忍不了被忽视,心情大落,有点窝火,看明白两人正在打嘴仗,而且还正处胶着状态,正想上前理论几个回合,扮一会白脸,为胡乖乖解围,不料胡建明一个眼神抛来,黎萍心领神会,像和珅从乾隆眼神读懂他晚上想去喝花酒,不好意思插嘴其中,于是乎嘘声一叹,窝火变泄火,只好任由胡建明黑脸继续黑下去。
“妈,我……我吃饭去了。”
胡乖乖正愁无计脱身,黎萍一来,胡乖乖闻着黎萍碗里的饭香,顿时开溜,在胡建明怒视之下,畏缩着身子直奔厨房揭锅找肉吃,因为肉香太过诱惑,胡乖乖深感饥饿,暂且不想脸上一巴掌的事,先解决肚子,再去考虑面子。
胡乖乖盛了半碗米饭,然后用筷子在菜盘里挑挑拣拣,十足的肉食主义者。胡乖乖光吃不长肉,也不长个子,更不长脑子,净吃瘦肉,连一点儿肉皮都不能有。胡乖乖挑肉的细心程度和速度,可比吃货,几筷子下来,一盘青椒炒肉被胡乖乖筛选干净,只剩绿色,看着环保,就是不解馋。
每次午饭,胡乖乖通常只吃两碗,如果有水煮鱼,胡乖乖只吃三碗,如果再有一锅番茄牛肉汤,胡乖乖连吃带喝,四碗封顶。吃完后,胡乖乖松松腰带扣,肚皮大大涨起,比过三个月身孕的孕妇,或是县级领导的大肚子。如果胡乖乖再吃一碗,直接晋级市级领导们的大肚皮行列。可惜,四碗是胡乖乖的极限饭量,不能再吃,即使嘴馋厉害,也不能不顾胃的容量,成全嘴的贪欲。然而,今日午饭没有水煮鱼,也没有番茄牛肉汤,只有一盘青椒炒肉,一碟麻辣豆腐拌葱花,一盘油炸小黄鱼和一锅紫菜鸡蛋汤,标准的三菜一汤,按理胡乖乖可以饱吃两碗,结果胡乖乖把青椒炒肉里的肉吃尽后,才只有一碗饭而已,却有了三分之一的饱感,便不再吃了,其中的三分之二可能是胡建明一巴掌的怨气灌入胃里。
胡乖乖走后,黎萍放下碗筷,板起脸色和胡建明打起冷战,胡建明看着脸色不好,大有吵架征兆,气虚不已。黎萍越这样,胡建明越没辙,胡建明越没辙,黎萍越这样,直逼着胡建明心理底线,像马其诺防线一溃千里。
“你打他了?”
“打了,怎么了?”
“不是亲生的,就可以打了吗?”黎萍语气有点儿火药味,想发动一场战争,报复一下胡建明的不义之战。
“他太过分了,难道打一下不应该吗?”胡建明脸上的皮和肉,拧成麻花状,愤恨地说道。
“你现在怎么能这样,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黎萍话完,给了胡建明一个鄙夷的眼神,不想大动干戈,然后一脸委屈和失望,端着饭碗走出胡建明怒气辐射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