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边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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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在旅途(4)

在幽静的颐和园后山,古木参天,荫翳蔽日。从北宫门进园,远远就能望见山坡上一组蒙藏风格的寺庙建筑,这就是被人们称为“小布达拉宫”的四大部洲建筑群。其中心大殿“香岩宗印之阁”供佛三尊:中为佛祖释迦牟尼,右为阿弥陀佛,左为药师佛,法相庄严。众罗汉分列于两侧的高台之上,其雕塑艺术十分精美。在香岩宗印之阁的周围,有象征佛教世界的四大部洲和八小部洲,这些建筑的特点是平台尖塔,红基白墙,汉藏风格融为一体。在这些塔式建筑的四檐下,数不清的大小铎铃在山风中叮咚作响,大的浑厚,小的清脆,宛如佛乐悠扬,成为园内的一大奇观。

香岩宗印之阁的东西各有一座喇嘛寺庙,分别称作善现寺和云会寺,当年这里僧侣众多,香火旺盛,经常举行大型的宗教法事活动。

北京是帝都,颐和园又是皇家专享的园林,禁苑之内出现这样一组喇嘛寺庙建筑群,应与清朝政府推崇黄教,拉拢蒙藏上层人士的政策有关。

武夷船娘

武夷山之美,美在山水的奇异。号称“三三秀水清如玉”的九曲溪,与“六六奇峰翠插天”的三十六峰,固然可以逐一前往观赏,然而能够一览无余地通览武夷山奇山秀水的方式,唯有乘竹筏沿九曲溪漂流。所以,来武夷山的游客没有不破费几百元,登竹筏一漂为快的。长达九公里的水路,竹筏从“一曲”到“九曲”大概需要“漂”上一个半小时,一路上山回水转,风光之绮丽令人目不暇接。

九曲溪上载客的竹筏长约八九米,宽约三米,是由两个筏子捆绑在一起而成的,为的是安全,太窄了容易倾覆。每个竹筏上可以载客十人左右,另配两个“艄公”——这个名称用在小小的竹筏上似乎不妥,但我不知该叫什么,总之就是用竹篙撑筏子的人吧。艄公在船头船尾各有一个,船尾的似乎更重要一些,因为他还兼有掌舵的职责。我们乘的筏子异于其他,艄公是一男一女。船尾的是一位精瘦的中年汉子,船头的却是一位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把她称为“艄公”就更不合情理,想了半天只好称她为“船娘”吧。初以为他们两位是父女,后来聊起来才知不是。

在武夷山的九曲溪,撑筏子的艄公一般都收小费。因为我们给的小费充足,艄公一路上几乎嘴不停地给我们介绍两岸的景致和有关的传说,比如这个峰叫天游峰,那座岩叫母子龟,它们如何得名又有怎样的传说等等。中年汉子的解说常常插进一些“荤段子”,起初我们尚不觉怎样,但因为船头有个年轻姑娘,毕竟还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她听了会怎样想?由此心中不免忐忑。然而我们一路漂流,竟然没有听到船娘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默默地撑她的船,那竹篙有三四米长,她一篙又一篙地用力撑,尽职尽责。水路行到约一半,船娘把手中的竹篙放下,将其顺在船头,转过身子向船尾走过来。趁她迎面与我们相对,游客们得以看清这位姑娘的脸庞,虽是俯首敛眉而过,仍不免使人惊艳:她肤色白皙,生就一对杏眼、两弯柳眉。穿着与城市里的女孩大不相同:头戴尖顶斗笠,穿一件蓝底碎花的短布衫,黑色长裤的裤脚被束在一双天蓝色高筒雨靴里。她从我们身旁走过的时候,低眉屏息,一脸羞涩,好像生怕我们当中有谁和她搭话似的。天上下起蒙蒙细雨,船娘披起一件黑色的雨衣蜷缩着坐在船尾,打开一瓶矿泉水,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块饼子默默吃起来,撑船是个力气活,她可能真的饿了。那件硕大的雨衣仿佛给她搭起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窝棚,她背对我们,好像从内心里拒绝与游客的交流,也决不配合我们照相机的镜头。是面对天南海北的游客感到自卑吗?还是对船尾艄公的“荤段子”表示抗拒?我不得而知。

小憩之后船娘又回到船头撑她的竹篙,船尾的艄公依旧喋喋不休地讲他的“荤段子”。船娘的沉默让我们无法与她搭讪,心中不免生出疑问:正值花季的她为何不去上学而在这溪上做撑船的活计呢?在闲聊中,我们问起艄公,然而他和姑娘并不是一个村镇的,只知道她叫阿蓉,爹爹采药时从山上跌下来摔成了瘫痪,家境的窘迫使原本学习很好的她只好辍了学,帮助母亲养家。她出来赚钱是为了供弟弟上中专……

原来如此。

竹筏已经过了“八曲”,就要到达漂流的终点了。水转峰回,前面的江面陡然开阔了起来,一座山峰突兀地耸立在我们面前,孤傲而挺拔。船娘忽然开口说:“看,这就是玉女峰,她是我们武夷三十六峰里最美的一座了!”这是一路行来我们听到的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很多年过去了,我对武夷山之行的印象早已模糊,唯有九曲溪上美丽的船娘阿蓉,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中。她身材窈窕,撑船的动作极为优美。

最后的蒸汽火车

2005年12月9日,中国最后一辆蒸汽机车“克什克腾”号退出了集通(集宁—通辽)铁路的运营,彻底结束了中国(也是世界)蒸汽机车的运营历史。由于集通铁路是世界上蒸汽机车最后一段运营线路,而克什克腾段山高坡陡,机车在这一段放慢了速度,它们喘着粗气、奋力向前的身影,吸引了大批国内外蒸汽机车爱好者。这一段铁路沿线被称为蒸汽机车爱好者的摄影圣地,以致这里每年举办的蒸汽机车旅游摄影节也十分火爆。

蒸汽机车是工业革命最具有代表性的产物,从1814年英国人史蒂芬森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蒸汽火车开始,它已经在世界上驰骋了二百年。然而随着内燃机车和电力机车的出现,蒸汽机车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至上世纪90年代,世界上还在使用蒸汽机车的国家只剩下中国、印度和南非。而在中国,仍使用蒸汽机车的线路,即是1995年建成的集通铁路。

火车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它在给我们带来极大便利的同时,又总是与离别和忧伤纠缠在一起。试想,谁的记忆里不曾有过这样的情景呢——在一个铁路小站,一列长长的火车缓缓停靠在了站台上,你登上了绿皮的车厢,亲友们在挥手,眼神中难掩不舍与忧伤;汽笛一声长鸣,巨大的车头吞吐着白雾,列车开动了,你(或者亲友)终于忍不住情感的煎熬,流泪了,从此身隔两地,经历着新一轮的相思,或许一年,或许永远……许多人手持一张小小的硬纸火车票,一年又一年地重复着以上的情景。

如今人们早已淡忘了蒸汽火车。千里铁路线上奔驰的是时速超过300公里的和谐号动车组;汽车的普及与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也拉近了城市间的距离。年轻人只能在影视中才能看到那通体漆黑、喷云吐雾的蒸汽火车。蒸汽机车退出了历史舞台,它的归宿大致有以下这样几种情况:一是在博物馆里被人们参观、赞美,让后人继续感知它的伟大力量和历史功绩。上面所说的集通铁路蒸汽机车退出运营后,就有两台被运到了美国,作为文物进行“动态收藏”。据说世界上最大的蒸汽机车博物馆在中国沈阳,收藏了十几个国家制造的几百辆蒸汽机车。而在距沈阳不远的辽宁调兵山市,也保留了二十多台蒸汽机车,它们作为接待旅游和拍摄影视剧的活道具,仍在继续发挥作用。据说每年的中外游客竟有数万人,调兵山因此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蒸汽机车的第二种命运是在某个杂草丛生、破败荒废的道轨上静静地停卧着,任其风吹日晒、斑驳锈蚀;只有孩子们高兴地爬上它那巨大的身躯,学着火车司机的样子,嘴里模仿着汽笛声:——呜……呜呜。蒸汽机车的最终命运是被解体,它将被拆卸成一块块钢铁的碎片,再次投入炼钢炉脱胎换骨,做成别的什么铁家伙……

世界上很多事物,往往在它们将要消失的时候,才会感悟到它的珍贵、引起人们的留恋。蒸汽火车也是如此,当人们惊觉这划时代的标志已悄然失去时,忽然对它充满了怀恋。蒸汽机车那喷云吐雾、充满力量的巨大钢铁身躯,一往无前、呼啸而过的撼人心魄的身影,以及它震耳欲聋的轰鸣,是那样使人着迷。喜欢蒸汽火车的人们在世界各地追逐着它,它的身姿成为摄影爱好者的一个专门题材。

据说在我国的一些矿区和林区,仍然运行着一些短途的蒸汽火车,它们往来运送矿石和木材、接送职工上下班通勤,仍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但因为蒸汽机车在世界范围已不再生产,它的家族将“后继无人”,若干年之后,蒸汽机车彻底终结是它的必然宿命。到那时,我们只能无奈地说一声:再见,亲爱的蒸汽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