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边的草原
7197400000023

第23章 人在旅途(1)

本文写于1993年

湿漉漉的不列颠

早知道英国是个潮湿多雨的岛国,伦敦即有“雾都”的雅号。但这次去英国还是让我大感意外,因为在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看到一片蓝天:无论何时,不列颠岛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厚重的乌云在头顶上滚来滚去,不时降下阵雨。时值初冬,大西洋上吹来的海风更增加了阵阵寒意,让我们真正体验到了英国式的阴冷。我们代表团一行就在这样的天气中开始了一个湿漉漉的不列颠之旅。

1. 大学之城牛津

牛津市(Oxford)是牛津郡的所在地,只有12万人口,然而这样一座小城却分布着牛津大学中央学校以及它的39个学院。据说牛津城的12万人口中就有三分之一是牛津大学的师生员工。

牛津大学国际交流中心五十多岁的主任泰勒女士会见了我们。在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后,泰勒女士带我们参观了中心的名人陈列馆,陈列馆展示了牛津大学的创建历史和一些与牛津有关的各界名人。当代的有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等,我们找了半天,与中国有关的只看到达赖喇嘛。

在圣约翰学院,校董事长罗杰斯勋爵请我们共进午餐,勋爵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人物。老人风度翩翩,十分健谈,席间他要求我们每人提一个问题,大家提的问题五花八门,有谈学校教学问题的,有探讨交换留学生问题的,还有的谈中英友谊和两国的悠久历史文化,每个问题都能使老人发挥出一大堆话题来,可见这位勋爵的确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从我们一走进牛津城,雨就不紧不慢地下着,等我们下午参观古迹时,又转为中雨,只好在蒙蒙雨雾中撑伞而行。牛津有许多古老的建筑颇有名气,其中之一就是牛津图书馆,它是除大英图书馆之外英国的第二大图书馆。图书馆由前后两组建筑组成,前院是尖塔穹顶的哥特式建筑,后院主楼则是巴洛克式的圆顶建筑,两组建筑各具特色,相映成趣。

另外牛津也有一座“叹息桥”。这是一座跨街的空中廊桥,其作用类似于今天城市中的过街天桥,把隔街的两个院落连接起来。著名的威尼斯叹息桥是把法庭和监狱连接起来,犯人宣判后从法庭走向对岸的黑牢必须经过此桥,他们自然会叹息连声;而牛津的这座桥是连接教室和考场,对于不用功的学生,前去考试虽然也会令其叹息,但比起威尼斯那边还是要轻松多了。

天向晚,我们驱车离开牛津返回下榻的伦敦香格里拉酒店,每个人的皮鞋都早已湿透,好在英国的旅游车上都备有雨伞,且这种伞都比我们国内的大许多,使我们免遭雨淋之苦。

2. 王室的象征:温莎城堡

温莎城堡(Windsor Castle)位于伦敦以西三十多公里的温莎小镇。中国人提到温莎堡,首先想到的恐怕是那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爱德华八世),但英国人很少提到这个故事,因为比起这个故事来,温莎堡还有太多的话题。温莎堡始建于12世纪,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是世界上仅有的至今仍有人居住的古代城堡。如今英国女王虽然住在白金汉宫,但女王陛下本人和王室其他成员每年都会到温莎堡住上一段时间;授勋大典、会见重要客人等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

温莎堡最初是用于军事目的,是个要塞,后来演变成为王室的行宫。可以说这里的每一间宫殿都是艺术的殿堂,收藏了不计其数的珍宝,其中不乏欧洲的名画和中国的瓷器古玩等。大到金碧辉煌的滑铁卢厅,小到玛丽皇后的“玩偶厅”,各具形态,不逊色于北京的紫禁城。

1992年温莎堡遭到一场大火,关闭了五年,直到1997年才又恢复开放。温莎堡内的皇家圣乔治教堂庄严宏伟,许多王室重要人物埋葬在这里,包括前面提到的温莎公爵夫妇。

温莎也仍然是阴雨绵绵,参观中穿过露天的庭院时,每人都撑着一把大雨伞,还要手持一部对讲机似的解说装置(你按下景点的编号并按下中文键,耳机里就会传出清晰的普通话解说),一面还要捏着导游图,不时还要扔掉雨伞拿出相机拍照,恨不得再多生出几双手来才好。湿漉漉的天气使我们这些习惯于中国北方干燥天气的游客很难适应。

温莎小镇居民不多,却塞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街上最多的是接待游客的餐馆和旅店,其中华人开的中餐馆也有几家,我们就在一家名为“扬子酒楼”的中餐馆就餐,店主是个江苏人。

3. 夜访约克古城

离开温莎堡,驱车四个多小时,到达约克古城天已经黑透。约克城(York)是英格兰北部的一座历史名城,著名的约克大学就在城郊,因为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无缘去看这所名校了。又是淅淅沥沥的秋雨不断,行人已经很少,就在这寒雨中的夜晚,几个万里而来的东方人在昏暗的古城街道上冒雨而行。古城可看的景点本不少,但此时都早已关门大吉,商店按照英国的规矩也是五点钟准时歇业,使我们很失望。一行人只是这么走着,看到的是灰黑的建筑、昏黄的路灯和寒雨中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市民。街角传来一阵管风琴的声音,循声走去,发现一座教堂,在英国,不论是大城小镇,教堂随处可见,这是个虔诚信仰耶稣基督的国度。我们看到的是一座颇为宏伟的教堂,向上仰望,两座高高的尖塔指向漆黑的夜空,五彩玻璃的窗格,高大的穹顶,尖尖的塔楼提示着我们这是座哥特式的建筑。只有这里还算人气较旺。我们走进教堂,原来这里白天是要收费的,因为天晚了,对于我们这些黑夜还来瞻顾上帝的人,就免收门票了。一个唱诗班在管风琴的伴奏下在排练,唱给上帝的颂歌自然是庄严肃穆的,使我们这些自小在佛陀荫庇下的异教徒听了也不禁肃然起敬起来。

导游带着我们来到一家中餐馆打理晚饭,是一家辽宁人开的,自助餐,品种很丰富,竟然有大虾、贻贝等海鲜,也有冰淇淋、水果色拉等西式的甜品。我们自然是用筷子,但邻座的几个英国姑娘却刀叉齐上,在盘子里切割着春卷等中国美食。

下榻酒店,望着窗外初冬的寒雨还在下个不停,一股乡愁不禁油然而生。

4. 抑郁的爱丁堡

早晨八点驱车离开约克城,四小时后抵达不列颠岛北部的爱丁堡。爱丁堡(Edinburgh),苏格兰的首府,昔日苏格兰王朝的古都。提起苏格兰,我们能联想到的大概有这么几样东西:风笛、穿格子布短裙的男人、威士忌酒。我心目中那些不屈的苏格兰人,他们居住的地方该是阳光灿烂的吧,但这次又错了。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我对爱丁堡的印象,我会想到“抑郁”。

爱丁堡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城市像被厚厚的棉被包裹了起来,永远与蓝天和阳光无缘;建筑,一律的灰黑色,因为城市是建筑在黑色火山岩的小丘之上,爱丁古堡就建在135米高的黑色小山丘上,是全城的制高点。当地人用黑色的火山岩磨成粉做成建筑材料,用来装饰建筑物的外墙,因此无论民居、教堂就都成了灰黑色,远看过去,雨雾中的街道尽头,教堂黑色的尖顶插向灰蒙蒙的天穹,好像神话中魔王居住的城堡。这里上午九点天还没有大亮,下午不到四点又黑到使人绝望。行人车辆很少,死寂的街道上,偶尔走过一个男人或女人,每个人都是表情阴郁,没有人说话谈论什么,连孩子也不苟言笑。哎,一个毫无生气的城市!回想国内,就算一个几千人的小镇,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是不是反差太大了?须知这是一座45万人口的英国都市啊。据说爱丁堡是世界上抑郁症发病最高的地方,对此我宁可相信。

5. 寻找大英帝国的遗迹

英国是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也是个老牌帝国。它曾经统治了地球上大部分人类居住的地方,号称“日不落帝国”。英国还是资产阶级革命最早的发祥地、工业革命的摇篮,世界上第一部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火车和轮船都诞生在不列颠的土地上。这个帝国在19世纪中叶曾经用坚船利炮打破了中华帝国的大门,从此使古老的中国陷入百余年的灭顶之灾。这个昔日强悍的帝国从20世纪中叶开始衰落,到上世纪后半叶美苏争霸时期,只不过落得一个仆从的地位。如今,除保留了一个39个成员国的所谓“英联邦”外,联合王国在世界上已没有特别的影响力。在伦敦,我努力找寻这个曾经强大无比的帝国的遗迹,试图由此窥见历史的一些斑驳。在大英博物馆,我似乎窥见到了一些历史的信息。在那里,我看到埃及法老的木乃伊和巨大的狮面石雕以及无数具有数千年历史的文物;看到了希腊帕特农神庙精美的诸神石雕;看到了来自遥远中国的几万件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物:敦煌经卷、巨型的唐三彩、中国皇室珍藏的书画、价值连城的玉器、瓷器和青铜器——这些宝物可能永远不可能再回归故土。市中心的泰晤士河上,停泊着贝尔法斯特号战列舰——它曾经与德国的俾斯麦号战列舰血战大西洋,使这艘以铁血首相命名的不可一世的德国战舰几乎沉没。历史悠久的大本钟和伦敦塔桥依然屹立,威斯敏斯特教堂与白金汉宫仍旧辉煌,身着奇特军服的皇家卫队依然日复一日表演着传统的换岗仪式,头戴高筒帽的绅士还在驾驭着传统的马车,走街串巷的出租车还是古老的黑色奥斯汀(我们称之为老爷车)。再没有比英国人更珍爱传统和怀旧的了,这是一个既现代又传统、既时髦又怀旧的国度。

6. 难觅蓝天

在英国的最后一天,我们难得地遇见了好天气,伦敦上空蓝天如碧,我们竟然看到了久违的阳光!我们今天的计划是上午去白金汉宫的皇家花园,下午起程去希思罗机场乘国航班机飞回北京。皇家花园里有一个湖,放养着许多水禽,都在晴朗的阳光下自由嬉戏。天鹅可以游到岸边在你的手中吃食;硕大的鹈鹕在长椅边栖息,任你抚摸也不会飞走;可爱的小松鼠爬到你的肩膀上乞食,当你给了它一颗坚果,它就用两手捧着吃起来。

中午我们在伦敦唐人街的一家广东餐馆吃完烧鹅、喝上一壶乌龙茶之后,就准备告别伦敦了。我们正为在英国的最后一天赶上好天气而庆幸时,不料在驱车前往希思罗机场的时候,却发现天上已是乌云滚滚,一场阴雨又在酝酿中了。果然,车未开到机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下车后踏上的仍然是一个湿漉漉的希思罗机场。看来英国之旅从头到尾都只能是湿漉漉的印象了。

飞机爬上万米高空,早已在云层之上,身下是棉絮般的云朵,头顶是一片灿烂耀眼的阳光。再见了,湿漉漉的不列颠!

马丁老师

几年前,我被派往澳大利亚的悉尼科技大学(UTS)学习工商管理。我们这个班由十几个中国人组成,年龄、学历和专业背景各不相同,听外籍老师讲课困难不少,所以前几周安排的课程就是强化英语。教我们英语的老师叫马丁,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爱尔兰裔姑娘,金发碧眼,标准的欧洲美女。马丁老师的英语课特别注重语言实践,没有厚厚的教科书,只是随便印了些讲义,而讲义也是图文并茂,图画的篇幅超过文字。

从中国人的眼光来看,马丁老师的授课方式基本不像课堂。比如有一次,她教我们学习“在餐馆点菜”,她让我们围坐在一起,自己则找了个围裙,手持菜单和笔充当服务生的角色。菜单递上来了,我们都傻眼,长长的一列,除了牛排、奶酪、鱼这些词外,几乎都不认得,课堂上自然笑话百出。老师则在笑声中指出错误,进行点评,帮助大家完成一次既得体又实惠的点餐程序。又比如预约牙医、预订歌剧院的戏票,老师只作一些简单的语境介绍,然后就当场拿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学生,让我们亲自进行实践。奇怪的是,当我们心怀忐忑地拨通手机时,电话那头不仅有人接听,而且非常耐心地听我们说结结巴巴的英语,热情解答我们的问题。我一直怀疑那不是真的牙医或剧场订票员,很可能是马丁老师事先安排好的,因为我们并没有谁真的要去看牙病或者去听歌剧。马丁老师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我们。

马丁老师的课往往从游戏开始。有一次她让我们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分别说出以这个字母开头的国家的名字。比如A,有人说出了Australia(澳大利亚)、Argentina(阿根廷);到B,就说Brazil(巴西),等等。我想她不仅是要测试一下学生的英语水平,可能也是想借此观察一下我们这些中国人的国际眼光吧。从A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但到了J的时候,除了说出japan(日本)之外,大家再也找不出别的。一时冷场,老师扫视每一个人,仍寄予希望。这时我站起来说,还有Jamaica(牙买加)和Jordan(约旦)。老师很惊奇,问:你去过牙买加?我赶紧回答说:no,这两个国家我都没去过,只是知道而已。老师说,Cloud(我在班里的英文名字)补充的很对,他对世界了解很多。其实我很愧对马丁老师的表扬,真实的情况是,我喜欢一首名叫《鸽子》的拉丁美洲歌曲,而关于它的作者到底是古巴人还是牙买加人却有争论,为此我查了一些资料,因而也熟悉了牙买加这个名字。约旦,则是因为我的一位朋友在那里当专家教授中国武术,我才得以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