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乘车从师部回到金驼湾,已是下午下班的时间,他在团部的丁字路口踌躇片刻,便走向金玲的住处。
这一次在师部,由师长富天全找谢冬谈话,但最终谢冬也没有明白,这次谈话的主题和走向。
旷野上少有人影,谢冬站在路口,愈加显得形影单薄。
富天全的谈话内容又响在耳边,富天全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干部嘛,要能上能下,能官能民。
谢冬便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指令。是要升职,还是要罢免,谢冬领会不到其中内涵,
倒是有一种被拾掇了一顿的浓浓寒意。
尕老汉牵了两匹马,在路边等待谢冬。这些年,每逢谢冬外出,他总是这样接送。
枣红马和雪里青吃着路边的青草,尕老汉那硕大的莫合烟卷,燃了一根又一根。
谢冬张望着,听雪里青"咴咴咴"的叫了一声,便喊:刘叔--马奔了过来,金玲也从沙枣树丛中闪出。
三人坐在干渠的水闸边。尕老汉问道:"谢冬,有什么情况?"谢冬摇头,两手一摊,一脸的迷惘:"刘叔,你先骑马回园林队吧,我随后就来。"
金玲说:"我跟你们去园林队。"
尕老汉点头,将枣红马的缰绳递到金玲手上,径直去了。
金玲问:"你压力很大吗?"
谢冬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当队长,就当战士;种种树,放个羊什么的,那是我的老本行嘛。"
"不,我听说,你要当团长。"
"开什么玩笑。"
"千真万确。"
"师里找我谈话,要我能上能下,我就下呗。"
"那就证明了,你是要升迁,没明说罢了。"
"好好,不说这些,怪没劲的。说说你吧,还好吗?"
"不好,心里总是没着没落。"
"玲玲,我有时想,还是我达当、阿郎说得对,回芳草湖算了,安个家,过平民百姓的生活,靠自己的双手,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过你说的那种小日子,是不会有问题;可是,你会那样做吗?不会。我还不了解你吗?"
"玲玲,我今晚不想回园林队。"
"那就回芳草湖。"
"你愿意去吗?"
"我想见见你哈萨克爸爸妈妈。"
"今天太晚了吧。"
"今晚就见,过了今天,谁知是什么情况呢?我觉得,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怎么说话哪?"
"真的!"
"好,走吧,哎?刘叔呢?"
"早就走了。"
"刘叔把马留给了我们,那他又徒步回园林队去了。"
"谢冬,你总能遇到好人,好人又把你给了我,哪怕我们只过一天一夜。"
"再过两年,我们能结婚了,就永远在一起。"
金玲不再吱声,她微闭着眼睛,依偎着心爱的人。那种随着时间积淀下来的依赖,变成了脸上消退不去的忧伤。那种欲爱不能,欲罢不能的情愫,令她窒息。
而谢冬呢,他毕竟有更深层次的喜怒哀乐,他只把金玲拥在怀里,陷入另一种沉思默想。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事物的矛盾。
今后的路好走吗?一生的路很长啊。经营好一个人的人生,是朝朝暮暮的课程。
而金玲呢,突然间,从谢冬眼中读出一种超然,一种大度。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金玲迅速的作出一个决定。
她说:"我要见你爸你妈,我未来的公公、婆婆。"
谢冬说:"好,回芳草湖,走吧!"
金玲和谢冬上马,夕阳里,两匹马撒欢似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