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空,蓝得令人心疼。望望天,没有一丝云彩。
打从入夏以来,一滴雨水也没下。空气中,干燥得着火似的,天体像一张巨大的铁皮,一张硬邦邦的蓝色的铁皮。这铁皮扣在人们头顶,像等待着一声炸裂。像这天不是天似的,总有那么一种不踏实、不确定。人们甚至在想,这是什么地方?
这天,日怪得很哩。马号的马们,相互拱着,像窃窃私语。藏獒虎子,也一反常态,极不安分地蹿进跳出。谢冬倒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切都是不安,浮躁。许多人在议论干旱,为秋作物的水源担忧、思虑。
夜已深了。尕老汉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听到一种声响:哗--哗--他连忙披上那件一年四季在床边的军棉大衣。他跑出马号,向远处望去:有一片波光般的东西在涌动。
是什么?是水?水库有闸门啊。
是洪水?不可能啊,没听说过,戈壁滩上发洪水!
尕老汉来到队部,咚咚咚地敲门,把谢冬叫醒,说:"大水来了,哪儿来的大水啊?"谢冬进马号牵了雪里青,纵马冲进林地。
在沙滩的高处,看到正在奔腾的水流,而更远处,水流有愈来愈大之势,他立刻掉转马头。
谢冬高喊着:"同志们--快起来--!带上工具,发洪水了!"树杈间的钟敲响了,紧急集合号也已吹起。
园林队的职工,手里拿着砍土曼、铁锨、筐子、扁担,紧急集合。
谢冬说:"刘管理员,您去南大桥七泉湖,查看水情,是水库决提排洪,还是冰雪消融的山洪,立即通告,了解一下一营、三连的讯情。""是,队长!要不要给团里报告?"尕老汉回答道。
"好的,刘叔,您快走,电话我来打。"
尕老汉去牵枣红马去了。
谢冬环视了一眼队伍,说:"同志们,一股不明来由的洪水,正在危及我们的田园,大家去53号高地筑坝,一定要注意安全。占据有利地形,把水引向林地,一排长去瓜地,三排五排向北,其余的人随我上东戈壁,大家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
"出发!--"人们去了。
谢冬用电话寻找王乃宇,家里,办公室都没人接。电话打到生产部门,回答:是哪儿发洪水?!你没睡醒吧。
谢冬没辙了,只能独自面对,他的心凉了。
洪水系天山的冰雪所融,刺骨般的寒冷,夹带着雪崩。
这场无情的山洪,以排沙挟风的呼啸气势汹汹。
沉睡千年的冰山雪谷,人们说你是固体水库。
谁会想到涓涓清流也会愤怒?
当天穹下生灵不再合谐地相处,一根过于刺激的神经反倒会导入末路穷途,该怎样评说是非功过?该怎样评估眼前对错?
天地间的无知,是无知者的坟墓,自然界的先知,是先知者的陌路,平衡在不平衡中获得爱的痛楚,果实必须用血汗酿制甘露。
日昃的旨意,在于心灵的感光,补天的恩泽,无为灵魂的超渡。
以善待人待物能将祸化为福,以恶示人活得精怪也是一具骷髅,当岁月抚平伤痕升起一片暮云,人们哪,忠言逆耳的感言可曾记住?
在品尝甜蜜时应该耐心咀嚼痛苦,不要以为忙碌就一定有收获。
谁能在艰难中步入坦途?
智者啊,高尚才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尕老汉回来了,他说兄弟连队的田地已经淹没,洪水再不减退,房屋也将不复存在。园林队的地势高,筑坝可以保住部分庄稼田舍,但北边的51号棉花地,必须迅速泄洪,才能减缓上游的险情。
谢冬的眉心拧起疙瘩。尕老汉继续说道:"我们筑坝,古牧地的老乡,牲畜人员都将处在危险之中。"此时,天已大亮,蓝色的天空,乌云开始聚集。
谢冬用两手做成喇叭状,高声命令:"同志们,立即停下,撤退!"
让洪水流进51号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