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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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再次交锋

赵吉绞尽脑汁,终于通过以奸治奸的策略,让李宪供出他的背后主使,眼看就可扳倒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简王赵似,没想到功亏一篑,最重要的证人李宪让人谋害了。赵吉左思右想,杀害李宪父子最大的嫌疑人是此驿馆的驿丞。

此时在驿馆人员的围攻下,韩世忠已经退到门口。赵吉吩咐他从宫中带来的四名侍卫:“向他们亮明身份。”四名侍卫答应着,纷纷脱去身上的便服,露出里面宫廷侍卫诸班直的装束,一起拥到门外。为首的那名年纪最大的侍卫指着驿丞大声呵斥:“你真乃大胆,皇上在此,大呼小叫抓强盗,这里谁是强盗?”

久在京城附近任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驿丞虽然没见过诸班直的装束,却看得出他们衣甲鲜亮,绝非一般普通禁军士兵可比。看来他们所说皇上在此的话是真的。驿丞略微迟疑片刻,慌忙跪倒在地。那些驿卒、杂役,看到头儿都跪了,不敢怠慢,纷纷跟着跪下叩头。

高俅的鼻子,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流,可算找到出气的机会,喝令那些诸班直:“整个驿馆的人犯上作乱,敢辱骂皇上是强盗,其他人可以暂且不予追究,先把驿丞绑了。”

四名诸班直好似都未看到高俅,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高俅已经被任命为诸班直统领,自认为这四名侍卫都是他的部下,应该对他的话言出必行,见他们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挺立不动,立时来了气,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几步跨到年长侍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为何不遵守本统领的命令?”一句话惹恼了年长侍卫,右手用力一扳高俅的手腕,左脚一勾一别,将高俅泥球似地扔下了台阶。高俅挣扎了半天,方才爬起,指着年长侍卫:“好,你干的好,咱们等着瞧……”

“你有完没完,还不快些退到一边?”赵吉呵斥完高俅,原本铁青的脸,转变一副笑意,望着驿丞道:“不知者不罪,朕有差事交给你办,快点起来吧。”

以一名八品小吏得罪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驿丞估计,不砍他的脑袋都该烧高香了,皇上没严惩他,还给他委派差事,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趴在地上好久说不出话,幸亏一名侍卫开了口:“赫光祖,皇上赦免了你,还不赶紧谢恩。”

打了大半夜的交道,至此赵吉才知道这位驿丞的名字。这时赫光祖的心情稳当了一些,毫无章法的又重重磕了四个头,方才道:“微,微臣谢过皇上不斩之恩,皇上有何差遣,微,微臣肝脑涂地……”

赵吉仔细观察赫光祖,见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如果这样的表情都能伪装,那此人也太可怕了。

“朕不用你肝脑涂地。”赵吉右手反指着房门里面道:“李宪父子畏罪自杀,不能再弄回京城,赫驿丞把他们就地掩埋。”

处理完善后事宜,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赵吉拒绝驿丞让他在此歇息的请求,转身向马车走去,高俅顾不上打理受到重创的鼻子,紧紧跟了上去,喊道:“皇上……”

赵吉头也不回地问:“你还有事?”高俅急急道:“咱们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赫光祖他们,皇上!”

“哦!”赵吉回过了头,讥笑道:“不放过这些驿丞、驿卒,是不是要朕替你的鼻子报仇?”

高俅诚恳的口气道:“皇上,事情明摆着,能有机会谋害李宪父子的,只有驿丞这些人,况且受皇上差遣看守李宪父子的四名侍卫,也是驿丞请到别处饮的酒,他们当时都是平民百姓装束,驿丞会平白无故地请他们喝酒?其中难免有诈。”

“高卿家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赵吉道:“既然你不会拿驿丞报私仇,朕信得过你。这样吧,朕把你留下详查此事,好不好?”

高俅问道:“皇上只留下小的一个人?”

“当然只能留下你一个。”赵吉道,“朕带来的四名诸班直护卫,还要保护朕回京城,韩世忠朕也另有委派,所以只能辛苦高卿家一个人了。”

高俅在驿丞和他的部下手中吃过大苦头,如果一个帮手不给他留,一但这些人真是杀害李宪的凶手,他的下场不会比李宪更好。

高俅马上若有所思向赵吉道:“小的又思谋了一下,也许是冤枉了赫光祖,他为何要杀李宪父子,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嘛……”

小人就是小人,永远都改不掉吃屎。赵吉反问道:“高卿家真的又认为凶手不会是驿丞了?”

高俅赌咒发誓:“小的敢替驿丞担保,他谋害李宪绝无可能。”

赵吉道:“既然高卿家敢替他担保,朕不得不相信了。”然后登上了马车。

一行三辆马车赶到京城时,正遇到守卫城门的兵士开门,他们没遇到一点麻烦进了城。赵吉匆匆忙忙进了皇宫,在皇后住所韵畅阁换好衣服,一下没耽搁,前往福宁宫去见向太后。

一见赵吉的面,向太后不等他跪下行礼,就满脸不悦地问:“我昨夜找你有要事相商,让谭禛他们寻遍整座皇城,也未见你的影子,到底去了何处?”赵吉赶紧跪下道:“儿臣昨夜出城去处理了一件紧急事务,等处理完毕,城门已关,儿臣为了不违背祖制,就没有破例连夜叫门入城,所以在城西驿馆住了一夜。”

“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你连夜出城去处理?”向太后仍是阴沉着脸,“自从前日你在马背上摔了那一跤,我怕影响你养伤,这两日连早朝都没让你参与,你也该善养龙体,怎么还一味的到处乱跑?”

“母后教训的是。”赵吉回道:“李宪父子在城西驿馆上吊自杀,儿臣所以才亲自跑了一趟。”说完把脑袋一垂。李宪是他派人一路押送前往裕陵的,刚离开京城就上吊死了,此事太过离奇,向太后十有八九会认为此事是他做的手脚。

赵吉在等着向太后的雷霆一怒,过了许久也未听到声音,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向太后面无表情道:“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是当今天子,精力要放在大事上,岂可为了此等小事荒废大量精力。”

“是,儿臣以后谨遵母后教导。”赵吉一阵轻松,起身刚要告辞,向太后叫住了他,并把一张黄绫纸递到他的眼前:“明天又该是大朝会的日子了,如果你对这份圣旨没意见,明天就可以当众宣读了。”

按照哲宗时期定下的规矩,朝廷每天都要召集一些大臣商量军国大事,但仅限于主政的左仆射、右仆射和参知政事等参加,范围很小,名曰小朝会;每隔三天或五天,召集在京的六部九卿和其他一些重要部门军政要员参加的朝会,名曰大朝会。

既然要在大朝会宣读的圣旨,一定十分重要,但内容还没有看,就让自己表态,向太后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赵吉忍住强烈的不满,眼睛飞速浏览着紧紧攥在向太后手中的圣旨草稿。内容很简洁,是任命翰林学士韩忠彦为尚书左仆射的诏书。

经过前夜曾布的介绍,赵吉清楚,所谓的尚书左仆射既是俗称的“左班丞相”,掌管着整个政府机枢的人臣之首。曾布对韩忠彦谈得很清楚。此人是当年守旧派首领韩琦的儿子,在神宗一朝和哲宗后期,朝廷推行变法的整个过程中,韩琦一直是最强烈的反对者。向太后现在把韩琦的儿子推上首席宰相的位置,明显是要为彻底推翻新法做准备。

赵吉在向太后面前忍辱负重,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法,现在向太后已经开始拿新法开刀了,他不能也不应该再无原则的忍耐下去。

当然在羽翼尚未丰满之前,赵吉还不敢直接跟向太后顶撞,口气尽量委婉道:“儿臣认为韩忠彦并不适合当宰相,请母后三思。”

“哦!”向太后奇怪地问:“韩忠彦为何不能当宰相?我观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此人不光文采出众,并且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如果由他来领袖群臣,可以算得上众望所归。”

赵吉道:“韩忠彦有些文采,儿臣也清楚,但此人一向贪弊,如果由他担任宰相,必然会带坏整个官场。”

“韩忠彦再坏,只怕也比你那个高俅好一些。”向太后一哂道:“连高俅那等混混,都能得到皇帝的重用,为何我就不能任命素有才名的韩忠彦?”

向太后一句话将赵吉呛住。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劝道:“高俅不过是从六品的诸班直统领,而左仆射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执政大臣,他们天差地别,对朝廷的影响也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的话,我可不那么看。”向太后道:“诸班直统领,名位虽低,权力可不小。如果某天晚上,高俅突然带兵包围了这座福宁宫,你说我到时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