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姑看上去已过了三十的年纪,五官过于刚硬,便显得有些凶狠,神情也十分的高傲淡漠,直直地向雪儿行礼后,便向冬儿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为娘娘传晚膳,一会儿皇上也要过来呢!”
冬儿像是很怕她的样子,垂着头,忙不迭地便出去了……
雪儿听她说夏侯忆然要来,心里倒是高兴得紧,明明全身都没有力气,却还要强撑着下榻……
玉姑姑见状,立时扶住她,冷着一张脸道:“娘娘伤重未愈,身乏体虚,还是卧床休息的好!奴婢已为娘娘传了太医,相信很快就会过来了!”
雪儿是想着,她一直昏睡着,又有伤在身,现在定然是憔悴不堪,若夏侯忆然要过来,她自然就希望好好妆扮一番,但这种话她又羞于说出来,于是只得又躺了回去……
玉姑姑为她盖好薄衾,又道,“奴婢还有两件事要提醒娘娘,第一,今日是十五追月之夜,一会儿用完晚膳,若有太监呈上绿头牌,娘娘应劝皇上去往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第二,南宫贵妃入宫第二天,宫里便出了事,以至于她的封妃大典拖延到今日也未办,娘娘也应该适当的提醒皇上一下。”
雪儿默默地听着,神色恍惚,轻轻地问了一句,“皇上每夜必要翻牌子吗?”
玉姑姑没有明确回她的话,却语声冷淡刻板道,“后宫三千,雨露均沾,方才是家国社稷之福。难道娘娘希望皇上因偏宠薄嗣而受世人非议吗?”
雪儿突然想到了轩辕子焕对洛芸卿的情意,张口便想要反驳她,但又觉得,跟底下人去争议这些,传出去也不过是笑话,便又强忍了回去……
她微微阖目,心中微觉悲凉,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做夏侯忆然的妻子,比做他的妹妹更难……
待太医赶过来为她请过脉,恭贺了大安,宫女摆上了晚膳后,夏侯忆然才过来……
他看上去像是疲惫到了极点,眼睛里全是血丝,脸色也差……
雪儿按捺不住,又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他,如蝶翼的长睫下,泛着熠熠的泪光……
玉姑姑跪在榻边,小声地提醒她:“娘娘,要跪下接驾……”
“哦……”
雪儿喉间有些干涩,匆促地就要起身下榻,夏侯忆然却已快她一步,近前坐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雪儿目光紧锁住他沉郁的容颜,手轻轻抚了上去,一时间心口揪紧,连声音都带了哽咽,“朝里出了什么事吗?怎么累成这样……”
“不是人累,是心累……”夏侯忆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唇角微扬,噙了一抹温暖的笑,“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往后有你在身边,再难也不要紧,总会挺得过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真实发生的,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当日,夏侯忆然九死一生,刚回宫便命沈洎关闭城门,率京机羽林卫扫除禁军乱党!
至登基以来,这是夏侯忆然第一次大行血腥杀戮,毫无宽悯余地!
同时,又命人秘密囚禁了轩辕穆!
但不想,贼寇却趁着他闭门清理门户,又火速进军,攻破了数个城池,依旧高举贤王旗帜,扬言要让夏侯忆然退位让贤!
而夏侯忆然在这时候囚禁贤王,难免惹来众多猜测!
为稳定局势,薛文进力劝夏侯忆然,要么痛下决心杀贤王!要么以大局为重,放了贤王!
他之所以有这一着,是料定了夏侯忆然对轩辕穆素来迁就忍让,心慈手软,下不了狠心!
但其实不用他多此一举,夏侯忆然也会饶过轩辕穆!
答应了母后的事,他从没有忘记!
雪儿看得出来,他不愿多说朝里的事,于是便也不去追问,只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唇角不觉溢出了笑容……
夏侯忆然瞧见她小脸漾着甜蜜,双颊微微晕红,不由心中一dang,将她抱得紧紧的,轻问道:“想到了什么?竟这样开心……”
雪儿被他一问,脸上的笑容却又渐渐褪去,眼眸深处,全是不安和忐忑……
她不去答他的问题,反而突然认真地望着他,异常紧张地冒出一句,“阿然,你一个月里,究竟能有几天是分配给我的?”
“啊?”夏侯忆然听着一头雾水,“什么叫分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雪儿有些惶恐不安地黯然道,“他们说你有三千个老婆,而且,为了家国天下,你必须雨露均沾,每一个人,你都要侍候到!那我就想,一年才三百多天,那要轮几年才轮到我呢?”
夏侯忆然忍俊不禁:“三宫六院是宫廷规制,原本朕也有意效仿父皇,废黜后宫制。但是母后不允,她不愿朕与父皇一样,于私德一事上为天下人非议。”
他说着便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深情道:“不过,在朕的心里,你便是唯一,朕不能废黜三宫六院,但却可以****只来你的关雎宫……”
雪儿听了这话,本应该高兴,但心里却像压着巨石,愈发地透不过气来……
她突然想起,玉姑姑说过,今日是十五追月之夜,要提醒夏侯忆然往凤仪宫看望皇后……
可是,这宫里陌生又清冷,夜那么长,她也好希望有夏侯忆然在身边陪伴……
她咬着唇,心里挣扎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夏侯忆然将她抱到桌边坐下,亲手盛好汤搁在她面前,见她仍是发呆,便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愣着做什么?是嫌朕侍候得不周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