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萧媚娘的车驾后,另有一辆油壁轻车,车里之人便是苏嬷嬷今日要接的第二个人,也是她给洛芸卿带回来的一个惊喜!
此时,另一边的宰相府,雪儿不到五更天便已起身,与下人一道呈上了早饭,依足规矩给薛文进和薛老夫人敬了茶,盛好了粥,始终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侍候两人吃完,自己却粒米未进……
薛老夫人似乎吃得很好,很满意,仿佛也忘了昨夜的不开心……
她搁下碗,便冲着雪儿虚伪地笑了笑,至袖中摸出一副宽面金镶玉的镯子,拉过雪儿的手,替她戴在了手腕上,只道:“公主是何等娇贵的身份,能下嫁到薛府,实是薛家祖上的德荫!我虽为婆母,却也不知该送什么给公主作见面礼,是以才拖到了现在。后来我想,但凡我拿得出手的,公主也未必瞧得上,倒不如将我当年陪嫁的镯子赠与公主,方显出我的心意!”
她说得倒极是亲切,雪儿却根本无法静心去听,只因一戴上那镯子,她便感到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仿佛有千千万万根针猛地刺破肌-肤,不断地划割,却见不到一滴的雪!
雪儿痛得冷汗涔涔,眼中泪光簌簌,却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待将他二人送出去后,方才双手撑着圆桌,痛喘连连……
桑柔见她泪流满面,身子微微颤抖,不由忧心忡忡,扶住她,轻问道:“公主没事吧?”
雪儿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见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又道,“你去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桑柔“哦”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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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雪儿褪去身上衣衫,浸到热水里,千方百计想要取下腕上的金镯,奈何越去弄它,它便卡得越紧,几乎将雪儿腕骨夹碎!
折腾了半天,雪儿只得放弃了,雾气氤氲的房间里,只有她呜咽的抽泣不绝如缕……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里的水全凉了,她仍然坐在那里,手腕奇痛入骨,心也跟着在痛,无休无止地痛……
突然,纱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站在窗外往里窥探!!
雪儿心中一震,想起新婚第二天发生的事,以为又是薛若水来了!
但她又一想,薛若水伤得极重,连床都下不了,根本不可能过来!
她一阵心慌意乱,哆哆嗦嗦地取过衣衫,胡乱穿在身上便去打开了房门!
然而,窗下却不见任何人影,庭中静谧无声……
她正满腹狐疑,身后却蓦然传来一记响亮如雷霆的语声-----“奴才参见公主!”
她一惊回身,果然便是薛若水手下的韩青!
她只觉后背冷汗又起,下意识往后急缩,急急避开他,口中却怒问:“方才是你在门外吗?”
“方才?”
韩青愣了愣,旋即便道,“奴才刚刚过来,一进院子便见公主站在窗下四下张望,还以为公主是丢了东西。”
难道不是他?
那又会是谁?
雪儿心中愈发惊恐忐忑,半晌,才又问,“桑柔呢?你一路过来没见着她吗?”
韩青忙道;“驸马突然想吃如意羹,这是宫里的点心,别的奴才也不会做,驸马便吩咐桑柔去做了。”
雪儿点点头,冷冷道:“那你也下去吧,我不需要人侍候!”
不想,韩青立时便回道;“公主恕罪,驸马有交待,日后在府中,奴才不得离开公主半步!”
雪儿身子已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咬着唇,骤然失声,颤颤说不出话来……
韩青见她吓成这样,忙不迭跪了下去,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的叹息:“公主尽可安心,若非驸马下令,否则奴才绝不会碰公主一下!”
他见雪儿仍是骇然惊惧,便又道,“公主不知,近几年一些边远地区盗匪蜂起,强梁如蚁。这些人不仅劫掠百姓金银财物,还强迫穷人家的男丁与他们一并聚众闹事,不从者,便斩尽杀绝。
奴才家便惨遭洗劫,兄弟几个全被迫成了盗匪,两个年幼的妹子也被他们抢去以供yin乐。后来,朝廷派人来讨剿盗匪,奴才几兄弟全成了俘虏,因杀过官兵,本该处以极刑,全靠着随军而去的驸马求情,奴才兄弟几个才活了下来。随后,驸马又想方设法为奴才寻回了妹子,让奴才一家团圆……”
他偷偷望了望一脸怔怔的雪儿,轻轻一叹,“公主,驸马是好人,你当初不该那样对他……一个大男人遭了那样的罪,性子自然会变!”
“我?”雪儿苦涩一笑,幽幽道,“若我说,把他害成那样的人,不是我。你信吗?”
韩青神色僵了一僵,默然不语……
雪儿无声笑了笑,泪水缓缓滑落,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他突然追了上来,望着她,目光笃诚:“奴才信,真的相信!外面人都说,公主是天下第一狠心霸道之人,可奴才却知道,公主若真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便不会受这么多的欺负!”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卑微可怜!
连奴才也看出了她的无能……
她脸色苍白,唇际泛起自嘲的笑,很低很轻地说:“那你就当可怜我,以后别再欺负我了,就算……就算他命令你,你也放过我吧……行吗?”
韩青紧紧皱眉,竟被她楚楚可怜的目光迫得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