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着,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低喃语,“雪儿,我是郁枫,不是你的阿然,你可知道吗?我本该成为孤魂野鬼,或者在地狱里忍受刀山油锅的刑罚……但为了你,为了得到你,我才选择继续留在人世,尽管那样恨着夏侯忆然,却又不得不每天披着他的皮囊做人……我也好累,真的好累……雪儿,你知道吗?”
话音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人受了惊吓,险些跌倒而撞在了殿门上!
郁三少立时警觉,扯过锦衾盖在雪儿身上,自己穿上衣袍便下榻,疾步走到殿门处,猛地拉开殿门,赫然见到两个大惊失色的女人!
一个是曌国夫人箫媚娘,另一个则是他师妹,扮作云湖公主的夏侯灵婉!
这两人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是巧合!
箫媚娘是担心苏嬷嬷有事,才急赶着来乾元殿见驾,而灵婉却是为了鬼嬷嬷!
贤王出事前,鬼嬷嬷本应该设法脱身,却不知为何,竟没走成!
如今,贤王身边所有家奴全部被关押在了刑部,她几次三番想方设法去往刑部大狱,想见见鬼嬷嬷。
奈何,因着贤王犯的是谋逆,罪名太大,底下奴才尚不知有多少人为协从者,但鬼嬷嬷是贤王身边数一数二的人物,处连坐是必然之事!
若无圣御,刑部凭他是公主还是天皇老子,都万万不敢让她进死牢一步!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只得冒险来乾元殿,想编个谎话,骗的一纸御令……
意外的,在殿门口,她碰到了同样心事重重的箫媚娘,又因着乾元殿的奴才早已被郁三少远远支开,所以两人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内寝,然后,更意外的,听到了这惊天动地的隐秘!
三人中,首先回过神的是箫媚娘!
她立时便扬声唤人,声音几yu癫狂,良久才将退避到远处的奴才唤到了殿里!
灵婉身子虚浮,脸色发青,以为箫媚娘是要揭穿郁三少的身份,将郁三少押入天牢问罪!
就连郁三少自己也是作此想法,只是脸上却并无惶恐,唇角依旧挑起嘲讽地笑,目光直直地望着萧媚娘,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毁灭真正是无所谓不在乎……
然而,萧媚娘避开他刻毒的目光,喝出的却是一句,“将公主送到我宫里去,仔细看好了!没有我的准许,别让她离宫半步!”
这话竟是在尽全力的维护郁三少!
灵婉瞬间已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强行制住!
郁三少却大笑出声,笑得冰冷诡烈,朝着那两个太监吼道:“滚!给朕滚下去!”
那两个太监被他脸上的狰狞之色吓得腿软,也顾不得曌国夫人的命令了,只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郁三少这时才走到殿门处,将殿门边用力一关,转身便揽住灵婉,凉凉的指尖抚上灵婉骇然僵硬的脸颊,冲着箫媚娘咄咄逼人地笑着,“姑母何必狠心防着她,这丫头,早便是朕的人了!”
他说着竟当着箫媚娘的面,骤然吻上灵婉苍白颤抖的唇……
那无数次在梦境里重温的缠-绵,却没有了应有的沉醉温暖,徒留下铺天盖地地凄惶惊惧……
灵婉眼里落下了泪,身子一分分软下去,直到整个人伏在了他脚下,嘤嘤哭泣不止……
箫媚娘伸手拭去眼角沁出的泪水,有气无力地开口:“云湖,你先出去……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灵婉仰头望着一脸讥诮的郁三少,嘴角微微抽动,惴惴不安地想开口说话,却喉咙泛酸,怎么也咽不下满口的苍冷……
郁三少却不以为意,似笑非笑,静静地弯身,将她扶了起来……
仿佛还是年幼时,她每每喜欢追在他身后,却又常常摔倒,他也总是这样将她扶起,执起她破皮的手腕,轻轻地吹着气,宠溺地数落,“傻丫头,你追这么紧做什么,师兄又不会走远,总在你见得着的地方就是了!”
可是师兄,你别怪灵婉狠心!
是你自己先背弃了青梅竹马,白首相约的承诺!
曾几何时,灵婉也愿意相信,师兄不会走远,却原来,是灵婉错了……
师兄早已经走得太远太远,而灵婉却失去了不断追逐的力气……
不能圆满的爱,便唯有毁灭……
灵婉情绪渐渐归于沉寂,清冷的面容再无波动,绕过郁三少跟箫媚娘,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
回廊里传来她幽幽细细的嗓音,恰是当初的一段“春日宴”,字字句句,梦萦魂牵-----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会是醉中同饮一杯欢,醉后各成孤枕梦……
此后漫漫长夜,何以慰寂寥,也只此一曲【春日宴】……
对于殿外的一缕悲音,郁三少仿若未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