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忆然扶她坐下,低声问道,“姑母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不如唤太医过来瞧瞧,朕也好放心。”
萧媚娘因心里难受而全身隐隐发颤,朝他皱眉道,“你可知,就在方才,袁美人撞死在了自己宫里!”
夏侯忆然狠狠震了震,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禀告朕!”
萧媚娘直视着他,语声蓦地拔高,“至昨天起,你便将宸妃留在了乾元殿,此事传遍了后宫!袁美人自知伸冤无望才死心撞墙,她宫里的奴才知道,她是因不满宸妃才死,又知道你专宠宸妃,是以哪敢过来报丧?”
灵婉见她神色咄咄,便打着圆场道,“那袁美人也是不懂事,皇兄从未说过不替她做主,留下宸妃也是为了问清楚事情,绝无偏袒之意!她这又是何苦!
只是念在她有丧子之痛,皇兄不如赐她死后哀荣,追封为妃。至于琮儿,便以亲王之礼下葬,也算前所未有了!后宫也不应再生出什么闲话来了!”
她说着又接过宫女奉上的茶,亲自呈给萧媚娘,望了一眼哀容满面的夏侯忆然,又道,“姑母恕我说句实话,此事也真是跟宸妃无关!
您且静心想一想,宸妃嫂子若有心害琮儿,也不会傻傻地将琮儿接到自己宫里来,还殷勤地让琮儿吃下那么多食物,这样一来,琮儿一旦出事,谁都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她这岂不是惹火烧身吗?”
萧媚娘垂下目光,反复琢磨她的话,也觉得似有些道理,一时倒也无话可说了……
而此时,正在殿外候着萧媚娘的郁三少,闲来无事便逛到了后面的花房,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花房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论姿色,这女子媚不过洛宛如,艳不过云湖,但却别有一番翩翩风度,就像是一幅令人看不完的丹青水墨,带着一点点江南水色的清丽妩然,疑是天人……
他久久凝视着她,竟移不开目光……
终于,雪儿也发现了有道殷殷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她茫然转身,却怔在当场-----她怎么能忘记这张脸!怎能忘记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所有伤害!
她眼中瞬间露出了愤然的目光,恨到了极处,满腔的怒火却不敢轻易发-泄,只骤然跑出了花房……
仅短短的一刻,她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而郁三少则是一头的雾水!
他是第一次见这女子,但她的目光和神态,竟令他莫名的想起了云湖……
怎么会这样?
他唇角牵出一缕自嘲地笑,真真是想不到,他也会这般痴情,为一个女子失魂落魄至此……
而雪儿一回到殿里便见夏侯忆然静静地站在窗边,满面疲惫,轩昂的身躯似被痛苦压得憔悴支离……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皱眉,轻声道,“琮儿是个早慧的孩子,三岁便能诵孝经不遗一字。朕与他母妃感情平淡,便很少去看他,有一回夜宴时,朕突然抱了他,问他何谓‘孝’。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朕,对朕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人作忠,善则称亲,过则称己,则人作孝。但凡有好的,都应该留给君父,过失则称是自己的,如此方为孝顺之人。
又说,人侍奉父母,就要守在父母身旁永不远离,无论再多辛劳屈辱都不应该感到厌倦。看见父母身子不安适,自己便夜不能眠,看见父母一顿没吃好,自己就食不下咽,看见父母有善行,自己就高兴地称颂,看见父母有过失,自己就流泪劝谏,若这般孜孜不倦,尽心尽力侍奉父母,哪有做父母的会不喜欢儿女。
他说完又问朕,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不够孝顺,朕才总不去看他。朕当时很内疚,便答应了他,会常常去看他。可是朕竟然食言了,朕不是一个好父皇……”
雪儿见他哀不自胜,也不禁心痛神伤,泪水盈满眼眶,簌簌而下……
她紧紧拥抱住他,哽咽道,“阿然,真的不是我……他是你的孩子,害他便等于是伤害你,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
夏侯忆然微微地笑了,眼里满是怜惜,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吻去她不断滴落的泪水,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琮儿的事或许是告一段落了,但焰摩在他心里埋下的阴影,却不曾淡去分毫……
往后,他们要怎么办?
盘旋在心间的猜疑,何时才能化解?!
而此刻的司家大宅,云湖睁眼便见到了司清宇冷峻的面孔……
她一颗心瞬间便直坠入了深渊……
司清宇却露出了如刀光般冷寒的笑容,静静注视着她,握住她满是淤青的手腕,轻慢道,“我的人若再晚一步,你便活不成了……”
云湖想抽回手,但又咬牙改变了主意,只冷冷问,“你一直派人跟踪我?”
他不答,却赞了一句,“连宫门都敢闯,果然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