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沉没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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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因为柳叶那个来路不明的电话,筛选的结果出来了,桌面上只剩下一个号码。

这是一个没有主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永远没人接,他们换用不同的手机拔了一遍又一遍,那边只是一直响着铃声。为什么不关机,为什么不停用,因为故事还要继续吗?李俊陷入深思。那么它将如何继续,手机号的主人到底是谁?他相信这个手机号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但是他们没查到这个号码当时是谁开通的,因为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办理。

目前,他们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而柳叶的失踪,也一定跟这个号码有关。寻人启示已经发出去了,他觉得如果不尽早找到她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而且很可能又是一起案件。但是很快他们就有了消息,李双全报案说他碰到了鬼,而对于那个“鬼”的描述,何涛然一听立刻就说那是柳叶,苍白的脸和青色的嘴唇,这是她最鲜明的标志。

“我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一定是鬼!”李双全还很激动,“而且还穿着那件雨衣!”

汪雪家里丢失的那件雨衣。

“等等等等,你说了那么多,还没跟我说她到你家干什么去了。”陈锋把笔敲在桌上,有点不耐烦地说。

“她,她……”他嗫嚅了一下,“因为那枚鬼币。”

几个人一愣,居然又出来一个鬼币。李双全这才说出那枚鬼币的来历以及关于它的传说。李俊很仔细地听着,有时皱一皱眉头。

“等等,把她最后走时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他打断李双全的唠叨。

“她先说了句柳叶,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然后又自己嗯了一声。”李双全急忙又说了一遍。

问完笔录送走李双全,李竣陈锋、罗明锦、何涛然四个人聚到一起坐下。

“先说了一句柳叶,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然后自己跟自己嗯了一声。”陈锋一边重复李双全的话一边点着头,“难道……”

“难道是汪雪的灵魂附身?”何涛然忍不住插上一句。

罗明锦的眼睛四处看看,同事们都在忙自己的事。

“我们就这样认为,”李俊突然说,“而且很可能是汪雪和柳叶的灵魂同时并存在她身体里。”

众人都看着他,老大想破鬼案了。

“也是啊,个个都撞鬼,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陈锋嘀咕道。

“你们说汪雪没去投胎而是附身到柳叶身上会是为什么?”李俊问,点燃一支烟。

“按照常规鬼理,肯定是为了完成生前未完成的事。”陈锋说。

“也就是柳叶走前说的那个真相。”罗明锦加一句。

李俊点点头,“汪雪以前一直在找一个黑影,巧的是那个黑影时常在柳叶的梦里出现,后来又通过柳叶的书来到人间,从那以后,汪雪就看到有人的五官里长出奇怪的草,当然,是我们凡人的眼睛看不到的草。先是王浩,然后是夏格格,不知道后来还有谁。王浩的死是个开始,当然这跟本案无关,接着夏格格、候佩珊、夏卡卡、汪雪在同一个案子里离奇地死了,夏海 斌、刘冬生、柳叶又经历了灵异事件。而且这个事件还没有完,因为汪雪想抓到那个黑影,她一直想阻止那些草的蔓延,而柳叶想知道那个黑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梦里,还有关于簪子的故事。于是汪雪附身到柳叶身体里,两个人一起继续寻找答案。”

“以前她也说过她们两个人只有在一起才会安全。”何涛然轻声说。

大家都没说话。

李俊停了停问道:“你们说她们会怎么寻找答案?”

“鬼币!”陈锋答道。

“我想鬼币只是用来投石问路的。”罗明锦认真地说。

李俊点点头,“确实,鬼币只是用来投石问路的。但是她会把这块石头投到哪里去呢?”

众人不出声了。

“你们想想这四个死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李俊提示。

三个人努力思索着,突然灵光一现,陈锋和罗明锦几乎是同时叫道:“夏海 斌!”

何涛然还是一脸茫然。

李俊赞许地点点头,“对,除了汪雪,夏格格是夏海 斌的女儿,而候佩珊是夏海 斌的情人,夏卡卡是他的儿子,而他本人已开始看到异常景象。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围绕他在展开,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就是这起案件发生的原因,而这起案件的凶手就象一个魄,怀着仇恨导演这一切。这个故事还没完,他还要把这场戏导演下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

“锁定夏海 斌!”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么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一个说。

“就是我们要的答案。”李俊接下去。

四个人彼此看看,一起站起身。

一张网悄悄地张开,而夏海 斌在两张网里行走。

他坐在办公室的皮椅里,整个人呆呆地完全失去思考了能力。早就下班了,整栋楼里除了门卫,应该已经都空了,就象一个空了的蚂蜂窝。公司还在运转,只是他早已力不从心,有一种力量开始把他从最高的位置上拉下来。只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象头老牛,喘息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初秋天气,窗外的天空偷偷暗下来,不着一点痕迹,等他惊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灰蒙蒙一片。该出去吃点东西了,他慢慢站起身。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带着蜂鸣的振动。

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接了,却是一段音乐,低低的灵歌,颤抖着爬进他的耳朵。

他突然想起这是佩珊在阴间的号码。原来她无处不在。

“该回家了,老公。”他听见她的声音在音乐里说,仿佛其中的一个和声,自然和谐而又诡异。

“是的。”他喃喃地说,耳朵依然捕捉那些音乐,带着一种不由自主的贪婪。

最后一个尾音异常尖锐地响起,夏海 斌突然觉得一阵头脑发懵,不知怎么跳出一句话:我要给谁打电话?不,没有。该回家了,佩珊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屋子里更黑了,他打开门,走廊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电梯停在一楼,他恐怕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了。进到电梯按下负一层,然后在轻柔的电子音乐里迅速下降。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在通往地狱的路上,这条路,有去无回。然而他无法抗拒,唯有顺从,甚至开始相信佩珊和卡卡一直就生活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他笑了,先是一丝微笑,然后嘿嘿地笑起来。一路开着车,他都在笑,然后用钥匙打开门,佩珊也在门后笑,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衣,还有卡卡,一条蓝色小短裤。

“今天我做饭。”他笑着说,手里提着许多刚从超市买来的菜。

他进到厨房系上围裙,家庭妇男一样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忙活起来,洗菜、切菜、配料、下祸,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站在一边甜甜笑着袖手旁观的佩珊,幸福地笑一下。油在祸里爆出响声,他觉得家里一下热闹极了,一种奇怪的快乐瞬间充满胸腔,他唱起歌来。

厨房的声音消失的时候,他还哼着歌,把菜一个个端进饭厅,他要把这份快乐一直延续下去。最后一道是汤,瓷白的汤匙安静地趴在盆沿上。奶黄和浅紫的流线型灯被打开了,在桌上投下斑驳的碎花一般的图案,盛开着。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歌声,在他的哼唱里清婉地响起,带着忧伤。他惊讶地抬起头,是佩珊在唱,远远地站在客厅里,那件艳红的吊带睡裙轻轻飞扬起来。一根香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燃烧着,插在一个铜制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很新鲜又很古老的一个调子,调子里有歌词:

春飞雪,夏降霜,柳絮晓风江边渡,何故微雨闲染裳。慢道恨,休言愁,来去生死一念轻,因教晚月懒梳妆。罢了罢了,低垂首,只捻亡魂香。

真好听,他听得入迷了。

这首歌,所有人都听到了,它们真实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李竣何涛然、陈锋、罗明锦……

城市的街上依然是匆匆忙忙的人流和车流,霓虹灯闪着光,无数流行歌曲通过喇叭在街面上扩散,如同一盏一盏的路灯,只在自己的范围流连,过了,就是另一节亮光。

柳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激动地说。

“我也听到了。”汪雪说。

两个灵魂挤在同一个身体里,这种感觉好奇妙。白天的时候,汪雪仿佛消失了,她就躲在暗处,等待夜晚的复活。她们要完成一件事,要一起去找一个答案。她已经没穿雨衣了,而是深蓝色的校服,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黑盒子。眼前的人流在逐渐消失,她们看到满眼都是灰色的影子,细长的或是矮小的。

歌声响起的时候,霓虹灯不见了,吵闹声不见了,街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那些门窗变成一个个黑洞,象一个个失去了光明的眼睛,有许多冰冷的气息从那些眼睛里溢出,象亡灵的呼吸,暗暗吐纳着。脚下踩着的,是一条地狱之路。但前面有一点光亮着,歌声就在那点光里摇曳,带着一种召唤的力量。路边出现一个暗红色的草制人头,燃烧着,呲着嘴笑,又出现一个,逐渐多起来,脸上是奇形怪状的表情,开始跳跃或是滚动,在路上来来回回。她们慢慢走过去,小心地不让自己碰上那些东西。

“我有点怕!”柳叶说。

“别怕,有我呢!”汪雪说。

“你说,是不是把簪子给它这些草头就会消失?”

“嗯。”

柳叶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心“砰砰”的跳着,既有害怕又有勇敢。如果还要自己的血,没关系,一点点没关系,即使多一点也没关系,等记忆唤醒的时候,一切就会结束了,这些草会消失,自己的恶梦也会结束。歌声在远处飘着,仿佛来自地心,又仿佛来自天上,她带着汪雪的灵魂一步步往前走。到了,终于到了,那点光已变成一片悬在半空,一条黑色的梯子弯折、弯折而上,但她只看得见第一道弯,因此总让人怀疑这道梯子不是通往那道光的。柳叶把那枚硬币拿出来,轻轻放到盒子上。

“我们上去吧。”汪雪说。

她抬起脚,一步步登上楼梯,仿佛有风从她脚底掠过,她们越走越高,越走越高。

“是柳叶!”何涛然惊道。罗明锦无声地拍拍他的肩,他立刻不作声了,紧张又担心地继续盯着看。

终于站到门口,门是关着的,和平时看到的门没有什么两样,歌声就在里面唱着,突然停了,她举起手。

“砰砰砰!”门上响了三声。

夏海 斌一惊,抬起头。佩珊已经不唱了,脸上甜甜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象一块融化的糖慢慢变成一种粘稠的阴暗的表情,卡卡也一样,他们俩盯着他看,从那堆模糊的表情里盯着他看。他打了个冷战,慢慢向门口走去。

“砰砰砰!”门上又响了三声。

他的手心冒出了汗,佩珊好象在后面催他,他慢慢打开门。

“你找谁?”他问,然后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停在半空,盒子上放着一枚鬼币,他抬起目光,他居然看到了,看到了――

一个久已死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