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阳一挑眉:“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和个娘儿们似的?”他把药膏往桌上一丢,“记得擦了。”抱着胳膊就要走。
苏小荷拿着药膏,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程天阳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回头,只是接着抱怨:“你可别和我说谢谢,我可把你当我弟弟,一样惹人不放心。”他随口说着,苏小荷好奇地探过脑袋。
军营扎在野外,晚上繁星异常明亮,夜深无人时,苏小荷坐在离军营不远处的空地上,程天阳也悄悄地从营里逃出,溜到她的身旁。程天阳丢给她一罐东西,苏小荷好奇地打开,浓厚的酒香味立刻飘在两人周围。
“这可是我从厨房里偷出来的,别浪费了。”程天阳笑着说,率先举起酒坛大喝一口。
苏小荷没喝过酒,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便还给了程天阳。
程天阳耻笑着她的不会喝酒:“真像个娘儿们。”苏小荷撇撇嘴,不作答,接着,程天阳又开口,“不过,我弟弟也是这样的。”他的眼里蒙上了一抹不明意味的色彩。
苏小荷想,程天阳定是很想弟弟,要不怎么时时念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其实,我很讨厌我弟弟的。”看着苏小荷一脸忧愁又怜悯地看着他,程天阳皱着眉,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苏小荷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程天阳没吭声,只是继续端起酒坛,又大大地喝了一口。“他也爱喝酒,可每次我们偷喝酒,被爹发现了,都是我去顶罪。”许久,程天阳道。苏小荷低敛下眼,这是她这么几年来,第一次听程天阳讲他的家人。
“我弟还特爱哭,爬树摔跤了会哭,默写写不出会哭,见了虫子会哭,就算是下人说话顶撞了几句,也要红鼻子的……”
“你家原来还有下人呢?”苏小荷突然打断程天阳的话,程天阳一愣,嫌弃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很奇怪吗?”程天阳撇撇嘴,“你家原来没有?”
程天阳随口反问道,苏小荷一愣,觉得好像说到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便没有回答。许久,气氛略怪了,苏小荷才连忙笑着拉开话题。
“程天阳,你是哪里人?”她随口道。
“边疆人。”程天阳答着,“你呢?”
西湖!
苏小荷刚想说,话到了嘴边,又连忙合住嘴,“洛阳人。”她瞎编道。程天阳双眼一眯,听到苏小荷说是洛阳人,连忙又灌了一口酒,兴奋地拉开了话题,“我知道洛阳首富,他女儿长得可丑可丑了!”他道,苏小荷尴尬地扭过头。
“而且,他女儿还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家里不肯她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又说着,苏小荷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发表评论。
“你还知道这么多的八卦啊。”苏小荷干笑两声,“又是黄妈妈说的?”
“哪里,这可是我自己知道的。”程天阳笑着打了个酒嗝,苏小荷却不屑地哼了哼。
一个普通边疆人,竟然还能知道洛阳首富家的私密八卦?她只当程天阳在逗她玩儿,并没有往心里去。
两人突然又不再言语了,程天阳慢慢地灌着酒,眼看着天边渐渐泛白,苏小荷拍拍手,准备离去。
半醉着的程天阳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硬是将她又按坐在地上,她想挣扎,可程天阳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程天阳压着她,强扭着她的头看着最前方,那是一轮灿烂的明日,艳红的骄阳照得满天云彩一片绚丽,正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苏小荷呆呆地看着这日出,程天阳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日出,没有我边疆的好看。”他道,然后扭头看着苏小荷,“苏啸夏,你可想家?”他问,苏小荷紧抿着嘴,不言语。
“我可是想家。”看着苏小荷不回答,程天阳却幽幽开口,“想我那捣蛋的老弟,也不知道爹是否又骂他了,他是否又哭鼻子了。”程天阳说得看似轻巧,语气却是沉重无比,一旁的苏小荷终于忍不住了,伸手主动拉住程天阳的胳膊。
“你要真想家,把我当家人就好。把我当你弟弟就好,你不也说,我们像吗?”苏小荷说得无比真诚,一旁,程天阳连忙反握住她的手。
“当真?”他激动地说着,眼里都泛着泪花,在得到苏小荷点头肯定后,程天阳兴奋地一咬唇,“太好了!以后你的银子,记得分我一半!”
…………
苏小荷不明意味地看着程天阳。
“这是我们程家的规矩,弟弟都要分一半钱给哥哥的!”程天阳开心地解释着,许久,苏小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程天阳的弟弟那么爱哭,若换作是她,她肯定早就不平地将程天阳给骂哭了吧?
看着一脸懊恼和不满的苏小荷,程天阳的心情莫名地好,突然很想把她一把揉进怀里,就像原来搂着自己的弟弟般。在程天阳脑子反应过来的前一秒,胳膊便先伸了出去,将苏小荷圈进了臂膀之中。
“程天阳!你这是做什么!”苏小荷大叫出声,直直地想挣扎。
“别叫别叫,就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程天阳小声地说着,苏小荷还是别扭地转过头。
许久,程天阳才放开抱着她的手,程天阳抱着胳膊率先站起往营地里走去,还沉浸在尴尬中的苏小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走上前,却不料换来程天阳满眼的鄙视。
“你怎么这都和我弟一样?和娘儿们似的,被抱一下都脸红。”他道,然后看似随意般,坏笑地又转过头,“苏啸夏,下周总将军要来验兵你可知道?”突然,程天阳开口,原本还陷在别扭之中的苏小荷,猛然大叫一声。
总将军每年都会到各个地区招兵至宫里,今年来的总将军,是三大总将军里面最新上任,也是最年轻的一名——傅总将军。
一声声呐喊从空地里传来,只见近千士兵手执军刀、身着盔甲站在空地上。领头的王将军一脸严肃地立正站在原处,他看着几个士兵将一排红圈靶子摆好,然后又微微侧身,戴着银色手盔甲的拳头一举,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与吹号声在这空旷的地上回荡开来。
苏小荷还记得,一周前,程天阳告诉她要验兵时她震惊担忧的心情,敢情是白操心了,因为马夫,是不需要参加验兵的。
哈!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呀!
苏小荷表面抱怨着,心里却还是小小地庆幸。此时的她正好奇地藏在不远处观望着,只见远方传来一行急鞭快步的马蹄声,一金衣男子骑着黑色白翎宝马率先奔驰而来。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而那剑眉下,金色面罩遮去大半张脸孔,只留下一双璀璨深邃的双眸,灿烂明艳如他一袭金衣。
苏小荷竟被这一场景看呆了眼,只见金衣男子一声令下,身后王将军与近千士兵皆低头跪地,他们嘴里高喊着苏小荷没有听清楚的口号,接着众人依次退后几步,金衣男子快马策步退到红圈靶子百米外。
他伸手拔出身后箭筒里的金箭,都没细细瞄准那靶子的红心,便双脚夹着马肚从第一个靶子开始奔向最后一个靶子。数十支箭从弓中射出,支支直中红心,士兵们发出轰鸣的鼓掌欢呼声,就连平时一笑不笑的王将军,也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接着金衣男子策马到一旁,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们向前走上三步,然后举起身后的箭,学着金衣男子的样子,依次朝着各个红心靶子射着。
原来这就是验兵仪式的开式礼啊!
而那金衣男子,定是皇室亲戚或是某个达官贵人了。这是苏小荷来队里后看到的第一次验兵,她兴奋地在矮丘上一跳。一旁王将军好似听到了这边发出来的奇怪声,他皱眉回身朝这边看来,苏小荷连忙蹲下去躲到树干后。
还好,王将军只是走了两步便又折了回去,苏小荷不敢再乱动,只是小心翼翼地趴在矮丛中,就在她看到最后一排即将上场的程天阳时,一个银铃般却冷漠的声音大叫着从身后响起。
“你这家伙是谁?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