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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君两本是同根生,相逢相煎何太急(2)

苏小荷撇撇嘴没有多想,而这个秘密,程天阳这辈子,都没有再告诉她。直到许多年之后,当苏小荷抱着她的女儿,站在念荷院门口时,她又想到那时程天阳与她说的这个“秘密”。她想,或许这是程天阳的小心思,想用这个笨拙的方式,来留住她,留在这个岳麓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程天阳和苏小荷讲了他的计划:苏啸夏会装作他的侍从,一起去参加付文国的这场大礼,而苏小荷则装作是上官清流的侍从,也来参加这付文国的大礼。因为上官清流是客人的身份,所以查得也不严,苏小荷应该很容易就蒙混过关。

苏小荷无奈地扒了扒自己头上的帽子,又看着一旁锦衣绣服的上官清流:“为什么你可以穿得这么漂亮,而我却要穿成这德行?”

上官清流挑挑眉,一脸不屑:“我可是离国侍书大人的女儿,你嘛……”她顿了顿,“只能委屈当我的侍从咯。”

苏小荷冷冷地朝着上官清流哼了哼,上官清流笑嘻嘻地勾了勾她的脖子,两人一起往外走去。等到了门口,苏小荷才听到他们说,今天付文国的大礼——之前苏小荷以为是付文国的国礼之类的东西——竟然是席易王子与紫荆郡主的婚礼。

苏小荷的脚僵在了原地,上官清流好奇地回头看着她:“怎么不走了?”

苏小荷低敛下眼,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平安公主从付文国城墙之上跳下来的样子。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凤衣,如同一片红色遮盖住了天边的骄阳。那一幕在苏小荷的心里刻出了血,鲜红得瘆人,更瘆了苏小荷的心。而如今,席易王子也是一袭红衣,应着苏小荷心里的一片红意。

紫荆郡主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八人大轿之中。她妙曼的身姿,让苏小荷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坐在轿子里的人,不是紫荆郡主,而是平安公主。

只是苏小荷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美好到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平安公主求了一辈子的“愿得一人心”,最终也不过是换回了一片鲜红。

席易王子站在书坊殿口,拉着红花,慢慢地走向紫荆郡主。众人兴奋地尖叫,开心地挥动着手,不断地赞叹这对男女“郎才女貌”,犹如“金童玉女”,却在苏小荷的耳朵里,显得如此讽刺。

一旁程天阳坐在离皇的身边,朝着上官清流挑了挑眉,上官清流知晓地点点头,把手背在身后,朝着苏小荷晃了晃手指。苏小荷接收到了信号,连忙定了定神,收起了自己的神思,想着该怎么去找哥哥苏啸夏。

程天阳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路线,两个人将在皇宫正门口旁的小角落相见,苏小荷抿了抿嘴,接着上官清流便装作肚子不舒服,想要先离席去茅厕。

上官清流朝着付文国国王俯了俯身,又朝着席易王子与紫荆郡主俯了俯身,然后一脸淡定地带着苏小荷离席出位。苏小荷的神色有些紧张,上官清流给了她一个眼神:“是时候了,快走。”她小声地说着,苏小荷朝着她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便连忙跑去。

苏小荷和苏啸夏是约在皇宫门口的,可是才走到一半,她便折回朝着皇宫门口的反方向跑去,眼前一个一袭红衣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席易王子,苏小荷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这本该去成亲的男子,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席易王子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他甩着手,走路的步伐有些颠簸,像是喝醉了一样。苏小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却见他错过了书坊殿,直接往御花园走去。苏小荷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她算是对这个御花园感到害怕,她只怕这又会是一个陷阱,万一又将她摆一道,那么现在要出事的,可不仅仅是她,还要牵连到上官清流和程天阳了。

所以苏小荷的步伐更是小心了,她离得席易王子远远的,直到确定他真的是一个人来到这后花园时,才敢跟上一点步伐。

御花园的角落之中,一棵桃花树开得正旺,灿红的花瓣,不若普通桃花花瓣的粉红,就像是席易王子身上的衣服,红得有些刺眼,有些刺人心。苏小荷看见席易王子走过去,靠在桃花树边上,用手轻轻摩挲着树干。

席易王子的表情净是忧伤和不舍,他独自端着两杯酒,一杯自己喝下,一杯洒在桃花树下:“平安,咱们这也算是喝了交杯酒了。”他道,苏小荷心里一怔。

原来席易王子并没有彻底忘掉平安公主,苏小荷觉得有些许安慰。她想到席易王子与平安公主的定情物桃花树,只怕是席易王子无法忘记平安公主,才在这御花园后面弄上一棵桃花树。

夜晚里风甚凉,吹在苏小荷身上冰冷冰冷的,席易王子瘫坐在桃花树下,他的发梢被微风吹起,擦过他的脸颊,苏小荷的心也跟着渐渐变凉。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要去找哥哥,连忙瞪大眼睛,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扭头就要走。可她才是侧过身,便见到一个粉衣女子,手挽着一件黑色披风,小心翼翼地靠近席易王子,将披风盖在他的肩上。

这个人,苏小荷觉得很熟悉,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她的老相识。

席易王子一把拉住粉衣女子的手:“平安……”他迷迷糊糊地喊着。

粉衣女子一愣,声音很淡:“席易王子你喝多了。”

席易王子摇摇头,拽着粉衣女子的手更紧了:“平安啊……”

粉衣女子轻叹一口气:“我不是平安公主。”

席易王子拉着她的手陡然一松。粉衣女子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席易王子的声音幽幽响起:“我知道你不是平安啊……”他道,“你是她的贴身侍女,她最好的姐妹,你的身上有和她一样的味道。钰静,你知不知道,我多恨我认识她、爱上她,又害死了她。”

一行泪顺着席易王子的脸颊慢慢往下滑落。钰静轻吸一口气,她慢慢地蹲了下来,与席易王子平齐,然后又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脑袋,在席易王子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苏小荷很清楚地看到席易王子身子一怔,可他却并没有推开她,就连眼睛都没有张开。甚至在钰静的脑袋要抬起时,他又一掌将她的脑袋扣住,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无比激烈与缠绵。席易王子一把扯开钰静的发髻,她的万千青丝瞬间如瀑布般散落而下。席易王子的喃喃声还在两人耳边响起:“平安……平安……平安……”

苏小荷不忍心地闭上了眼。再睁开,却发现席易王子已然在桃花树下睡去,钰静正捡起地上的发簪熟练地盘着自己的头发。

她在笑,苏小荷一愣,钰静的嘴角扯开一个笑容,却不是温暖无奈或者是苦笑,而是一种残忍和冷冷的讥笑。

突然间,苏小荷想起了钰静的背影为何看着如此眼熟,像极了上一次席易王子的婚礼上,那个从御花园里逃走的女刺客。

苏小荷本该去找苏啸夏的,可钰静的背影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苏小荷跟在钰静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想看看钰静有没有什么猫腻,能不能抓到什么把柄。可狡猾如钰静,哪里是苏小荷可以应付的?才是一个晃眼,原本还走在前面的钰静,忽然间就不见了人影。苏小荷当场就慌了神,准确来说,是吓到了,她瞬间又想到了上一次的陷阱和钰静嘴边诡异的坏笑。

若不是远处突然升起了七彩的灯笼,苏小荷当真是要吓傻在这复杂的宫中。

几乎在她慌张的同时,远处的宫墙之外,竟然慢慢飞起了几盏彩色灯笼,接着又是几盏,然后便越来越多。这些彩色灯笼都散发着微弱的彩色光芒,聚集在一起,在这漆黑的夜空之中煞是好看。它们就像是一个指路灯一样,苏小荷朝着彩色灯笼飞起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找到了出宫方向。

只是宫门处,苏啸夏已然早就离去,只有一个白衣男子,温柔地笑着看着苏小荷:“苏小荷,你这总算是找到出来的路了?”

苏小荷看着他,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可表面上依旧装作镇定的样子:“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笑容灿烂如这身后的彩色灯笼:“我怕我不来,你就永远都回不去了。”苏小荷抿抿嘴,他接着道,“苏小荷你还是不认路。”他的声音细柔细柔,让苏小荷就跟着没了防备。

苏小荷歪了歪脑袋,跟着调戏道:“兄台,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白衣男子毫不客气地点点头:“嗯!所以苏小荷,你是想以身相许来报答我吗?”

苏小荷的眼色渐渐变冷,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后一步,坚决地开口:“小女子很感谢兄台的厚爱,可是……”她顿了顿,对面白衣男子一把抢过话。

“可是我早已心有所属,无法接受你的爱意?”白衣男子冷冷哼了一句,“苏小荷你的拒绝词简直是弱爆了。”他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小荷不屑地挑挑眉。白衣男子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笑着看着苏小荷,“我说,这么多年来,是不是都没有人和你表白?所以你都不会拒绝人了?”他笑得灿烂,苏小荷气得抿抿嘴。

苏小荷不想再和这人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她直接歪歪嘴,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着就往外面跑去。

白衣男子笑得灿烂:“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小荷拼命挣扎:“松手!”

白衣男子反而抓得更紧:“一个去了你肯定开心的地方。”

“松手!我叫你松手!”

“苏小荷你不要这么没趣好不好?”

“我和你很熟吗?”

“苏小荷你不是不想要我追你吗?你跟着我来,搞不好我看着你就不喜欢了,然后就不追你了。”

白衣男子说得很认真,苏小荷见他无比严肃的表情,跟着哼了一哼,她只道这是白衣男子的“阴谋诡计”,丝毫不想理会:“我说,这是新型追姑娘的方式吗?”她问,白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都是鄙视:“苏小荷,我说追你你就信了啊?我就是想回来再重新认识下老朋友,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啊?”

“喂!你这人很奇怪啊!”苏小荷一听,脸一红,跟着大叫起来,“什么老朋友,我和你认识吗?我和你见过面吗?我和你很熟吗!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白衣男子一听,也跟着提高音量:“我告诉你,你又不想听。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啊,你这次听不听啊?”

“我听啊我听啊!”苏小荷双手叉着腰,好不霸气,“你快说!你说啊,我听着呢!”

“切!你要听,我还不讲了呢!”

“所以就是你没胆。”

“哈!苏小荷,我没胆?我凭什么你不想听我就不能讲,你想听我就必须要讲啊?”白衣男子一挑眉,一副“我就不你又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苏小荷瞪大了眼睛,和他直直对视着,直到几分钟过后,两个词同时从两人嘴里蹦出。

“幼稚。”

“无聊。”

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得更大,杀气更重,嘴歪得更甚。

“你骂我幼稚?”

“你骂我无聊?”

又是一次同声说话,苏小荷和白衣男子冷冷一哼,互相抱着手扭过头。

冷风在两人空隙之间“嗖嗖”地吹过,引起苏小荷满身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却还是觉得有些冷。见身后男子还一脸不让理的样子,苏小荷犹豫了一下,便小步地往身后靠了一下。

苏小荷发誓,她是真的,小步地靠了一下。

因为她想,不挨着,可是距离近一点,也许就会暖和一点。可奇怪的是,她分明只是小步地走近了一点,肩膀就撞上了身后人的背!

苏小荷的脚步僵在那儿,她尴尬地回过头,正见白衣男子也尴尬地回头看着她。接着,在苏小荷反应过来前一秒,白衣男子率先开口:“你要干吗?干吗过来靠近我?”

苏小荷耸耸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你过来靠近我的啊!”

白衣男子一挑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他见苏小荷抱着胳膊微微打抖,“你冷吗?”他跟着问。

苏小荷用她的头发丝发誓,她是真的不想这么窝囊地承认她冷,可白衣男子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好像很是希望她能说出“冷”这个字般……好吧,苏小荷承认这是她假想的,这白衣男子只是很随口地问了一句,苏小荷也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冷。”

白衣男子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然后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苏小荷心里一暖,看着他将外套往自己身后披去。

苏小荷心想,这个人虽然爱和她拌嘴,但是在这方面,倒是还蛮细心绅士的嘛。

白衣男子还特意摘掉了苏小荷肩头的一根发丝,这动作细腻温柔,让苏小荷只觉得心里越发紧张,心弦跟着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直到白衣男子拎着衣服的手顿在了苏小荷的背后,他像是用衣服扇风一般,拎着衣服不停地在她身后拼命扇着。苏小荷冷得只能尖叫闪身,白衣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怎样?”他问,“现在是不是更冷了?”

莫名其妙!这是苏小荷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她一抬头,果然看到这白衣男子坏坏的笑容。

最后这衣服还是落到了苏小荷的身上,当然,这是苏小荷抢的。

她穿着他的衣服,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直到走到酒楼前,几坛酒都上桌了,几杯酒都下肚了,苏小荷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是被白衣男子给骗了出来。

白衣男子脸上好不得意,苏小荷冷冷一哼,又喝了一杯:“喝完,可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啊!”苏小荷脑子有一点点晕了,白衣男子点点头。

接下来,这酒便成了一顿“稍稍喝酒很暖身”的小抿;接着又成了“你喝不喝!不喝就不告诉你我名字”和“你干不干!不干你告诉我名字我也不听”的游戏;再接着,便成了两个人勾肩搭背,一唱一和,大喊着“开心”然后冲向大街的灾难。

此时夜已经深了,天上月亮明亮得煞是好看。月色似水,苏小荷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拖着白衣男子,坐在地上,看着天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怎的,苏小荷突然喊出这一句诗。

白衣男子回头看着她,好笑地耸了耸肩:“苏小荷,几年不见,你倒会背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