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走近这城墙,想起自己这一晚的经历,一时感慨万千。
天只亮了一点,城门也没开。
林安安只觉得困的厉害,走了一夜,身体实在是撑不住。想想一会儿进城还要费一番心劲。她便在墙边的一个破棚子里躺下,准备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麻雀喳喳的叫声吵醒了还在梦里的林安安。她探出头向外望去,只见天已经大明了。
成群结队的男人和女人正在排着队,等待进城。
林安安盯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肩上担着两大筐东西,且前后还有许多小罐子和小筐子。那女人的注意力很明显都放在如果能担住这些东西。而没有精力去左右看。而且她是最后一个人。
林安安稍微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便迅速跑向了那女人身后。抓住那女人身后的小筐子。装作是和那女人一道的。
前后左右的人还在更刚才一样的聊着天,根本没注意到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女孩。而且那女人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后面来了两个汉子,他们明显是认识的人。
“老李,你们进城这是为了啥啊?”
“嗨,还不是我家那小子!他写字的纸张用完了。我这不就寻摸着进县城来给他买点。”
“这可不就巧了,我也是为了我家那小子,所以特意进城来的!”
“那你打算去哪里买啊?”
“我打算去三宝楼啊,他们都说三宝楼东西好还实在。”
“嗨,那都是骗外行人的,一会儿我带你去一地儿。那里纸好还实惠。”
“那就谢过兄弟你了。”
“咱哥俩谁跟谁啊”
林安安听着就笑弯了眼,读书啊,真是一个美好的词。她大弟就读书读的好,她还没死的时候就考上了秀才。给家里改了门庭。
她还记得她大弟最后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大弟穿着读书人穿的长衫。可那长衫分明洗的发白了,不显眼的地方还打了补丁。他说“姐,等我考中秀才,到时候家里就有钱了,我就能把你带回家了,爹娘也想你了,就是觉得没脸见你。”
她高兴的连声道好,姐弟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可惜,她最终没能等到他大弟把她带回家去。但她后来有打听到她大弟考中秀才了。就是不知道现在中举人没呢?估计中了吧,毕竟她大弟一向聪明。又怎么会考不中呢?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前面的人也逐渐减少。眼看着能不显眼的进去。林安安心里就像住了一只麻雀在扑楞着翅膀到处飞。她在后面帮着前面那女人扶着小罐子、小瓶子。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消下来。
进到城里一段时候后,前面的女人才突然说“在城里嘴甜点,学的机灵点。”
林安安向左右看去,发现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并没有人回应,才意识到那女人应该是在说自己。会是在说我吗?林安安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大声地应了声“哎!”
林安安不敢问别人衙门在那里,只好自己寻找。她朝那人多的大路往城中央走。不知走了多久冤枉路,她才看见那衙门。可看着那衙门前面的石狮子,她却又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报官了。去报官,有用吗?
进一步,昨天白天时,那群人贩子和守城门的官差们交谈的声音尤在耳边。
退一步,自己根本没办法回到京城,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进?退?林安安只感觉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哎,小丫头,你过来!”这声音有点熟悉,林安安向左右望去。
“没错,就是你,站在树下的那个!”林安安回头看了下,才发现后面居然是那个早上的女人。
林安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大娘,您叫我?”
“对啊,你吃过饭了吗?“虽是这么问,那大娘还没等问完就从一个筐里拿出来一个馍馍。“估计你还没吃,快来快吃吧。”
林安安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这个馍馍,现在起码还是在衙门门口。而且这个大娘好像真的很好。
“小姑娘,你叫啥啊”
“我叫林安安。”
“哟,林啊,那和我还是本家呢,我也姓林。”林大娘笑眯眯的看着林安安。“你是为啥来城里啊?”
“我……”
“不管你是为了啥,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你还太小了。”林大娘叹了口气。“你父母要是想把你卖了或者怎的,那在城里,你总能寻到一条出路的。”
“谢谢大娘,我马上就回家去。”林安安感觉心里暖暖的,这个林大娘真是一个好人啊。
“你快些回家去吧。”林大娘又拿出两个个馍馍塞给林安安后挑起了担子。“我也要走了。”
林安安看着林大娘,心里很是暖暖的。看着林大娘远去的身影,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冲动:我要偷偷地跟着林大娘。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好吃的桂花糕~美味的绿豆糕~”大娘的声音很是洪亮,并且让人相信她的东西确实很好吃。
街口的一个年轻媳妇叫住了林大娘。“大娘,给我来一斤绿豆糕。”
林大娘从一个筐子里拿出秤和糕点。“给你,这就是了。”
“好嘞,谢谢大娘。”那年轻媳妇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些铜板。
林大娘看着那铜板有些为难,可最后还是伸手笑着接了过来然后转身走了。
而等林大娘走远,从门后走出一位大娘,一双眼睛看着精明的很。“你是不是少给人家了?人前我给你留面子,明天人家来,你一定要把少的给人家,听见没?”
“娘~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家里省点钱嘛~”那媳妇语气听着挺委屈的。也是,好心给家里省点钱还被骂。
那大娘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傻孩子,咱谁的便宜都能占,就她,咱怎么都不能占啊。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为啥啊,娘?”这小媳妇是才嫁到这里来的,听到这话真是好奇极了。
“那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林大娘,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别看林凤那丑模样,谁能想到,在当年林凤是县城里面出了名的一朵花。林凤长的那叫一个明媚大方,行为举止间都流露着一股子自信,怎么看都和普通县城里的女孩子很是不一样。城里的小姑娘都喜欢和她一起玩,不仅因为她总是能先想出新的花样,还因为即使她年龄是一群人中最小的,她却反而要更包容一些,在她身边没有人会感觉不舒服。她就像十五的月亮,她身边的姑娘就像是她身边的星星。
你也许不会相信,这林凤又不是银票,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喜欢呢?可是,事实如此,不容辩驳。她身边的人是真的都很喜欢她啊。
她当年是真的长的好啊,说话也劲劲的,看着就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她从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如果是她实在看不惯的,关系好的她会私下和那人说,关系不好的她便尽量不关注。别人有了什么事情,她都尽力帮着去解决,从不会推托~
后来,李冰人上门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那是真的好亲事啊。那人是个秀才,当时不过弱冠之年。家中父母已经不在了,她嫁进去之后就可以直接管家。满县城的人谁不知道那是李冰人特意给她留着的,不过我们觉得她也值得那么好的亲事。
婚后一年,她生了一个男孩。那男孩胖乎乎的,聪明劲也像极了他们夫妻两个。他们当时啊,甚至可以称之为神仙眷侣。这县城附近的姑娘谁不想着婚后要和他们?他们两个那是真的快活。
又过了一年,那秀才打算去考举人。那时候他的老师喝醉了酒曾说过,那举人功名对他如同探囊取物。我们县城都很高兴,我们这又要多一个举人了!
可是后来那秀才是被抬回来的,他甚至根本没参加了考试。为了从马下救一个孩子,他腿坏了,手也不能动了,那是实打实的成了个废人啊。那时候林凤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和她交好的人都偷偷劝她,和他和离吧,你还这么年轻,不值得啊。
可是,那林凤不愿意,她说当初自己和那秀才比,条件低那么多,那秀才也没嫌弃还对她这么好。这次他更是为了救孩子才落的这个下场。她不愿意离开他。
旁边人千劝百劝也不成,也就只能任她去了。
从那以后,林凤就承担起了一家的生计,她卖糕点,种地,担水……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忙。因为过度的劳累,这县城里的一朵花就逐渐凋谢了。林凤变成了林大娘。
也算上天眷顾吧,她儿子已经打算今年下场考秀才了,据说也是个能耐的。
那大娘补充到“她呀,就像一轮太阳,我们普通人是做不到这样的。可是对这样的人,我们要有敬意,在能帮的时候稍微帮一把。”
那小媳妇拿手绢擦了下眼泪。“娘,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会补齐的。”
而躲在后面的林安安听完这个故事后,感觉像是丢了魂似的。那林大娘的言行举止都浮现在她眼前。“进县城后要机灵点。”“你和我还是本家呢,我也姓林。”“你还那么小,还是快点回家去吧。”“若你父母要把你卖了,还是怎的,你就在县城吧,总能寻一条活路。”
她就像是太阳一样,为人处事都照亮了别人。光明磊落,我学过的,这位林大娘就是光明磊落的人。真好啊,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人~
太阳挂在人的正头上,街边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混在一起。林安安坐在树下晃着腿嘟囔。“点兵,点将,点着谁就是谁。”看见结果,林安安不禁跳了起来。正好是自己回京城!太好了!这里真的是离贼窝太近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完全信任这里的官府。我相信老天爷会帮助我的。
一辆车停在了林安安所在的树的附近。还不待站稳就急匆匆的往远处喊“来碗凉茶”
那边的伙计一边利索的端过去一碗凉菜,一边好奇的问。“好嘞,客官您这是要往那里去啊?”
“嗨,就咱附近的县城,不远。”
林安安仿佛是入了迷似的盯着这辆车。趁着没人注意,她便跑到了车子的下面,用双手把住了人家的车底,双脚瞪着后面的木条。
而这时,那人也正好喝完茶,回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