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双眼望在他脸上,顿时心里一暖,精神大振。她发自肺腑赞叹,“我十分的满意,公子真是厉害,竟能掐会算,知我喜欢什么。”
这裙衫无论从细节处理还是颜色搭配,完全都是直-捣琉璃心窝得喜爱。
林师兄其人,当真越看越顺眼呀。
林翔摸了摸鼻子,“这裙衫不是我准备的。”
琉璃吃惊地张开嘴巴,林翔眉眼间颇有几分调侃的笑意,随手捞个圆凳坐着,凑近她,雪上加霜续道:“昨晚裕王吩咐备下的,半夜三更把我叫起来亲自到府门前取的,这可是秦大人压箱底的货,他亲自送来的,可我亲自送你房间去,却被裕王的护卫拦在门外,让我不要打扰你和裕王清梦。”
他眸中神色戏谑,琉璃刚端起一杯凉茶喝一口,听到他最后一句,一口凉茶喷到他脸上。
林翔咬牙恶狠狠地抬袖擦了擦脸:“我方才已经洗漱过了。”
琉璃的脸倏地绯红,她抬起惊掉的下巴,尽力保持镇定,“抱歉……”
忽然想起什么,她抓着林翔的衣袖,愕然问:“你方才唤什么……秦大人?秦平?”
林翔默默一抖,将衣袖从琉璃手中扯出,他后退两步远,尽量和她保持距离,生怕裕王不小心瞧见,可能他的这只手就要废了。
“是他,听闻姑娘极擅女红,那秦平和你……可谓同道中人呀。”
琉璃沉默片刻,道:“我和他终究不同。”声音极平静,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感伤,林翔调笑的笑意骤然一僵,他默默地给她又添了杯暖茶。琉璃深吸口气,想忍一忍,可终究没有忍住,她蹙眉歪着头看林翔,“他不是商人吗,怎么变成秦大人了?”
林翔递给她茶盏,洒脱一笑,“他原就是御用的织造商,如今也顶了个朝廷的虚职,所以唤他一声秦大人,他也是运气好,你或许不知,原来御用的织造商向来都是家传……”林翔摇摇头似惋惜一叹,“之前是魏府,你年纪小或许没怎么听说过,当年魏府在京城可是名门望族,不过后来成了朝廷逆犯,如今再没人提起了。”
琉璃抚了抚额角暴起的青筋,一肚子狠话终于咽回肚子里。
林翔挑了挑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顿了顿,殷勤道,“裕王没和你说吗,这衣服是他准备的?”
望着琉璃茫然的眼神,林翔挠了挠头,风度翩翩喝了口茶润喉,“从前我倒未曾留意,裕王竟会如此贴心,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琉璃单手托腮撑在桌上,她想了会儿,缓缓道,“我和他终究没那个缘分。”遑论她如今和他身份相差甚远,她还顶着个朝廷逆犯的名头,她和慕容弦,终究是咫尺天涯。
鼻尖陡然一酸,她仰头将泪水逼回去,而且慕容弦对她……她实不知是怎样的感觉,或许是她几次救了他,他对她有了感激,可感激和感情……终究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翔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若他不小心把面前这位弄得红了眼圈,不知被裕王瞧见,会不会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适时岔开了话题,深沉道,“那姑娘可知,裕王晚上要带你见个大人物?”
琉璃神思回转过来,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带我?”
林翔抚摸着茶盏边沿,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正是。”
…………
鉴于昨晚裕王殿下的反常举动,林府众人都揣着一颗八卦之心,眼睛突然变得贼亮,耳朵更是竖着,静待下一步举动。
甚而有能写会算的仆从,还特意袖管里揣着纸笔,特意记下要紧的部分和时辰。
所谓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琉璃如今深有体会,从她和林翔分开后,她就再没见过慕容弦的身影,据传言裕王殿下突然得了要紧的事,赶着出门去了,临出门前特意吩咐厨房,琉璃的饭菜端到她的房间用。
小厨房的嬷嬷着实是位童叟无欺的诚信人,据说到街上买肉买菜,从来都挑贵的买,而且买完总要瞧一眼秤给够斤两没。
时间久了,林府其他人都保持完美身材,可嬷嬷却发福得厉害,买的菜和肉她总要贴心先尝一尝,免得一个不小心,把大家吃出个好歹来,倒也一点儿没浪费。
晚膳前,琉璃捂着肚子苦闷地坐在廊下,有婢女端着托盘经过,八卦之心十足,巴巴地赶到正在细心擦拭古玩瓷瓶的林翔面前,“公子,琉璃姑娘恐是害喜了,捂着肚子半天没动过,嬷嬷端去的饭菜她只尝了一口,竟全都呕了出来。毕竟她未婚有孕,怀的还是王爷的孩子,王爷现下又不在府中,她怕是不好意思让奴婢去寻大夫,真是太让人担忧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叹,“不知王爷何时回来?”
林翔抖了抖,手中的宝贝花瓶差点儿滑摔在地,裕王殿下若此刻让琉璃怀孕,那才让人担忧,琉璃瞧着苦闷,大概是因为没什么胃口。
他斟酌地开口:“让醉仙居的刘师傅到府上来一趟。”
婢女讶然抬头,林翔淡淡地斥责了婢女一通,分内的事不做好,偏偏盯着她人乱看,婢女垂头丧气地走开。
过了会儿,醉仙居的刘师傅火急火燎地赶来林府,直奔小厨房。
琉璃瞧着天色将晚,抖擞下精神赶到林翔院中,远远就瞧见林翔坐在院中自斟自饮,瞧着桌上那精致美味的菜肴,琉璃暗在心中怒骂两句,自己在这儿吃着山珍海味,竟连夫人都不让作陪。
偏偏林翔连筷子都未动一下,就连呼两声:“这些东西实难下咽,撤了吧。”
琉璃打了个哈欠,悠悠然坐在他身边,“倒了多可惜,公子若是难以下咽,那就我来代劳,如何?”
眼瞅着又端上来两样精致点心,琉璃满脸堆笑,林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桌子,“裕王殿下临行前,不是特意嘱咐让姑娘在房间用膳,姑娘既已用过膳,就不必为节省这点儿东西,伤了我和裕王的师兄弟情谊,若是他知晓你和我一起……怕会让我死的很难看呀。”
话音未落,已颇为惆怅地摇头叹气。
琉璃望了望天,怅然道,“那他何时回来,今晚不是还有个晚宴吗?”
林翔端着酒杯晃了晃,调笑道:“急什么,还早着呢。”顿了顿,把糕点往琉璃面前送了送,“要不姑娘先尝尝点心,慢慢等?”
琉璃两眼顿时闪闪发亮,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半块,含糊道,“公子英明。”
林翔摸了摸下巴,皱眉道,“我今儿下午才打听到,苏嬷嬷原来竟在醉清风做过两年的下人,年老色衰又越吃越圆,所以被赶了出来,恰好我府上招人,我又是个大善人,瞧着她无家可归就收留了她,没想到如今她竟给你小鞋穿。”
琉璃喝了口茶润喉,闻言一惊,“怪不得……”
林翔叹了口气,“听说子曦身边那个小侍女昨晚偷偷见了她,还塞给她两锭银子,她今儿给你做的饭菜不会是夹生的吧?”
琉璃抹了一把额头惊出的冷汗,肃然道:“哪里,分明是按照养生食谱做的饭菜,不过是饭里放了虫子,菜里加了泻药,汤里顺便加了点儿土当佐料。”
林翔的脸微微泛红,“她确实活腻了点儿。”语气甚是愤怒。
琉璃摸了摸面皮,干笑两声,“不得不说,她待子曦姑娘倒是真心,诚然……子曦姑娘的婢女也花了点儿本钱,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也不会在林府长久待着。”
林翔刚要诚恳地致歉,却忽而有微风拂过,伴着隐隐的清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苏嬷嬷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琉璃蹙眉,发出升调的啊了声,刚回头就瞧见慕容弦被步凡推着缓缓走近,夕阳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金拢了薄雾的仙人。
琉璃半口糕点含在口中,慕容弦神色间瞧着有些疲累,可她眨眼的瞬间,却分明瞧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漠,膝上还放着个食盒,淡淡瞥了一眼愣怔的林翔,他将食盒放在琉璃面前,亲自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摆好,“出宫前,御膳房的大厨特意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林翔倜傥一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就先告辞了。”说完起身就欲离去,慕容弦丝毫没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片刻,琉璃回头瞧了他一眼,“你方才不是说府中的饭菜难以下咽吗,如今有御膳房的大厨做的饭菜,你怎地也不尝尝再走?”
慕容弦拿起琉璃方才吃了一半的点心,就要尝尝,琉璃心惊地要去夺,“你不是有洁癖吗,这还是我吃了一半的。”
林翔如遭雷劈,目瞪口呆地盯着两个人。
慕容弦心安理得地吃了,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我的洁癖对你无效,你忘了吗?”
琉璃惊得一头栽到桌底,步凡咳嗽一声,慕容弦已伸手将她捞起坐好,替她拍打下身上的灰尘,“看来当真饿得不轻,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翔张口急欲辩解,琉璃吞了口口水:“怎么会。”
慕容弦颇为担忧地摸摸她的头,“实在不行,那就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