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弦从容地换了个半躺的姿势,笑吟吟望着琉璃,琉璃按捺住把他扑倒的冲动,可他那笑容着实要命的好看。
她艰难地将他望着。
慕容弦总算开口了,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本王和你关系这么近,何分彼此。”
琉璃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顿时像腾在了云端。
他衣襟半敞开一些些,琉璃斜眼偷偷瞟了一眼,裕王殿下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呀。
咳咳,本以为都是男子爱看美女,琉璃看的不少话本段子都是男子倾慕美人,却不想男人若是俊美到极致,基本就没美人什么事了。
慕容弦把手中的一卷书放在旁边,目光略显古怪地在琉璃脸上停留几秒,而后淡淡道,“太医既然当宝贝一样要给她用,本王自然不会阻拦,那药再贵也无妨,本王还是用得起的。”
琉璃茫然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竟指的是他那苦命悲催的裕王妃,她脱口而出道,“你家好有钱。”
慕容弦咳了声。
琉璃又愁眉苦脸望着他,“可那药既然没用,你运气好身子痊愈了,她万一运气差点儿,红颜薄命了怎么办?”
那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钱吗?他岂不是成了鳏夫?
最后一句她很有分寸的没说出口。
慕容弦慢条斯理地端了杯茶,又慢条斯理地撇了撇浮叶,才慢条斯理地看着她道,“不是还有你吗?”
琉璃递给他糕点的手一抖,脸颊刷地腾起彤云,可却悲愤地望着他,她好像忘了戏本里有一段,说一个穷书生整日埋头苦读,有朝一日终于功成名就,对月感叹平生夙愿便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原来话本里也不全都是浑说,慕容弦竟也俗气的这样。
慕容弦蹙了蹙眉,“你欢喜就欢喜,怎么还流鼻血了呢?”
琉璃咳了一咳,手忙脚乱地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罗帕擦拭,结果罗帕上一尘不染,她凶神恶煞地握紧拳头,“哪里就流鼻血了?你这不是逗我玩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慕容弦顺手将她的罗帕揣在怀里,唇边噙了一抹笑,“本王就喜欢笨的。”
琉璃愣了愣,她认为慕容弦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他绝对不喜欢笨的,单看他身边训练有素的护卫,和他在京城那么高的人气,就知他不止自己聪明,入得了眼的也都是一副聪明相。
可看他一派从容的望着她,仿佛对她越看越顺眼,可见他装得确实很好。
琉璃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好心肠,岔开话题道,“王爷怎会中毒呢,太过大意了吧?”
慕容弦偏头瞟她一眼,眼中笑意转瞬即逝:“本王若不放水,怎能助他暴露行藏。”
琉璃吃惊地张大嘴,“你竟是故意的?”可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后面那句她很知趣地没说出来,慕容弦眸色难辨,“自然。”
琉璃惊出一脑门冷汗,她痛心疾首道,“那你这几日昏睡不醒,难道也是装的,专程来哄我的?”
慕容弦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
琉璃浑身一阵寒意,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想杀人。”
说完,怒极地伸手就朝慕容弦扑去,马上内部矛盾就要恶化,慕容弦一把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将她一个旋身,背对着他紧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越过琉璃的肩横在她的胸前,琉璃咬牙切齿道,“你松开我。”
话音刚落,背后的人咳了声,瞬间呕出一口血来,染得她的衣衫一片殷红,琉璃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你没骗我……”
慕容弦蹙了下眉,拿起手中的罗帕擦拭下嘴角,他靠着她的耳边缓声道,“还是把你身上弄脏了。”
他鼻息沉重,琉璃茫然地回过神来,忙扶着他躺在软榻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给他端来一杯热水,看着他艰难喝下,她的喉咙紧了紧,心也跟着一沉。
他抬起眼睑,唇边漾起一抹笑意,“不打紧,倒是你身上脏的,该先去换个衣服。”
琉璃讪讪地垂下眼皮一看,轻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昨晚一夜-风-流了。”
慕容弦难得的苍白的脸红了红,他盯着琉璃瞧了会儿,咳了声,笑说:“本王从没觉得血色如此好看过。”
琉璃耳根子一红,干干笑了两声,咬紧牙齿道,“我去换衣服。”
说完,直直地朝门口奔去,到了门口时没留意,迎面撞上十分宽阔硬实的胸膛,那人眼疾手快地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
满满的药香袭来。
琉璃揉着额头后退一步,迎着明媚的阳光抬头看,步凡心有余悸地长舒口气,“你做什么走这么急?”定睛瞧见琉璃身前一滩血迹,他又满脸惊异地瞪大眼,“你刚对王爷做了什么?”
琉璃被他冷不防抓住衣襟,她舔了舔嘴唇,干笑两声,“你该问,王爷对我做了什么?”
步凡松开她,古怪的神情盯着她,凑近琉璃小声道,“难道是……双-修?”
琉璃一个趔趄从门槛摔了出去。
慕容弦清冷的声音缓缓飘来:“是来送药的吗,进来吧。”
…………
琉璃缜密地考虑了最近的事,她觉得最近对慕容弦的关注度直线飙升,这是个很不好的现象,把她的人生轨迹有些带偏。
尽管她应怀着慈悲为怀的好心肠,尽心尽力服侍慕容弦左右,可得知步凡送的药其实才是真正的解药时,她觉得这几天其实只需步凡在旁奶妈一样端药服侍就够了。
所以她很知趣地以和松鼠阿黄培养感情为由,先行搬到隔壁房间去住了。
慕容弦百年一遇的落难一次,她又是近身服侍的头等功,所以王府除了裕王妃院子里的人对她恨之入骨外,其他人都和她十分要好,琉璃更是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够意思呢,豪情万丈。
更让她欢喜的是,大家都很热心的把她的活儿都做了,她顿时格外清闲。
大清早她懒洋洋的用了早膳,又磨洋工的喂了阿黄,正打算提着笼子到院中让阿黄透透气,却有婢女善解人意的嘱咐她,王爷让她陪着去湖边钓鱼。
尽管这个建议很适合打发时间,又很有派头,可琉璃实在担心那些八卦的家丁婢女,若顾水莲清醒过来,少不了又要把她当眼中钉扔出去。
所以公开场合,她还是减少和慕容弦单约的机会。打定主意后,她艰难地将阿黄放回窗前的案几上,又艰难地一步步往门口挪步。
她的衣袖中还揣着沈如眉写给萧睿的一摞情诗,沈如眉深闺寂寂,可写情诗倒是风雨无阻,写完之后就让人给琉璃送来,琉璃昨儿晚上听厨房的嬷嬷嚼舌头,今儿萧将军要来府上探望王爷,特意备了几道萧睿爱吃的精致小菜。
待挪到门口时,却看到一抹俊逸的宝蓝色身影,长身而立在廊下背对着她站着。
琉璃愣了一愣。
这背影绝不可能是身有残障的慕容弦,否则琉璃定然会觉得白日做梦。
所以她直觉地认为自己和萧睿心有灵犀,她欢天喜地地两步迈出门槛,蹭到男子身边去,又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臂,迫不及待想让他看,“好巧啊,萧大哥,我……”
后面的话在看到那人冷然转过身的面容时,她硬生生给吞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
面前的人低头看她,挑眉冷笑:“萧大哥?萧睿?”
琉璃半晌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肃……肃王殿下。”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袖,将袖中的一摞纸往里送,慕容朗蹙紧眉头,瞟了一眼她微动的衣袖,声音低沉:“那是什么?”
他的神色隐含着滔天的怒意,素来军营待惯的人,身上的怒气让她不寒而栗。
琉璃双眼蓦地睁大,手一哆嗦,袖中的纸张全都散落一地,她僵硬着身子弯腰去捡,慕容朗却已先她一步捡起,他歪头看她,不怒反笑,“皇嫂所言非虚,你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搭我四哥还不够,如今竟还敢勾-搭萧睿,你真不知自己什么身份了吗?”
琉璃如遭雷劈。
她张了几次口,可嘴唇颤了颤,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毕竟慕容朗手中的情诗确实落款是给萧睿的,而她又不能如实相告,其实都是裕王的侧妃在捣乱。
慕容朗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他居高临下睨着琉璃,“你真是个扫帚星,竟还把皇嫂气病了,若是皇嫂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琉璃倒抽一口凉气,她紧紧咬唇沉痛地望着慕容朗,千言万语在嘴边,却不能回答。
她倒也佩服慕容朗的坦率,虽然自己府中并无爱恨纠葛,可对裕王倒是实打实的关心,顾水莲那样偏执的一个女人,竟然也没给慕容朗造成心理阴影,反而对她如此袒护有加。
慕容朗瞪视琉璃半晌,忽而扬手唤了声刚端着托盘经过的厨房嬷嬷,将那一摞纸潇洒地扔在托盘上,肃然道:“给你灶火上用。”
琉璃急切地伸手,“王爷……”
慕容朗瞪她一眼,琉璃急忙收回手,扼腕地垂下脑袋,慕容朗又闲闲地嘱咐嬷嬷,“灶火用的,别乱扔。”
嬷嬷颇为欣赏地瞥了眼慕容朗,又感动地离开。
琉璃也有些被他感动,多年的军营生涯,肃王殿下当真节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