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是战斗英雄,他向黄月雅求婚时。是将手枪紧紧地顶在了自己头上的。新婚之夜,黄月雅也用那把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让营长起誓,保证一辈子对她好。黄月雅成功地趟过了男人河。婚后。她跟着刘丰年不知搬了多少次家,最后落脚在边境线上,成了生死都在戍边的界山界河……
刘丰年营长的沙排子
在准噶尔盆地的腹地稍稍偏西偏南的地方,有一片叫古尔班通特的沙漠,沙漠的边上有一片叫安集海的绿洲。从安集海再向西南就是沙排子了。
沙排子当年没有名字,只是沙漠和戈壁交汇处的一片尚有些水草的蛮荒之地。一句话,在王震兵团的那个步兵营开进来之前,这里除了风,除了沙,除了稀疏的芦苇和偶尔走过的几只黄羊,什么也没有。
风,扬着沙;沙,打着风,整日在这片荒野上搅拌着太阳。
风沙搅浑的阳光,带着疲惫和寂寥,在天地间营造着昏黄和暗淡。
难得有几个无风的日子里,尘埃落下后,太阳又将天边的云儿一片片地碾碎、碾淡……随后,风儿又开始在焦黄的荒原撒野了。
这时。戈壁上就铺下一张严峻的稿纸,容不得一点点脆弱的文字,让刘丰年和他那一个营的兵们,抒写着一纸的顽强和刚毅。
然而,在这群精壮的男儿用激情抒写的诗章中,流淌着的却是一队军人的坚忍和渴求的履历。当然,在这片土地上,也有柔情的风景。
这风景就是芦苇滩前边的那片胡杨林了。
刘丰年的营地,就设在胡杨林的边上。因为,这里有一眼涌流着激情的泉水。刘丰年和他那一个营的弟兄,是1951年岁末,从奇台戈壁剿匪战场上,撤到这里的。
376条精壮血性的汉子,从此就在这片胡杨林里安营扎寨了。
当戈壁和沙漠中间的那片芦苇滩。第一次长出齐刷刷的麦苗时,1952年的春天。也就来到了刘丰年的沙排子。
随着麦苗拔节,刘丰年就带着他的兵们,日夜守望着这片五千多亩的麦田。尽管他们在和平进军新疆后,比其他部队还多打过几次仗,但是如果不是田间地头上,还有一架架像烧火棍儿一样堆在一起的钢枪,已经很难看出这是一支曾经饮誉西北战场的英雄部队了。
起初的日子。刘丰年还在渴望着他的这支部队能从庄稼地里重返前线。开荒种地之余,他还天天都搞着训练。可是日子长了,他和兵们打仗的心劲也慢慢地没了。接下来的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难过了许多。
再后来,听说外边的部队都在叫“没有老婆安不下心,没有儿子扎不下根”了。刘丰年的心也就动了:“没仗打了,枪没用了,只有在这里种一辈子地了。可就是种地,当农民,你也得有个女人,有个家吧。”
尽管他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因为他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况且他的手下,还有三百多号和他一样的光棍兵。
士气可鼓不可泄。他是带兵的人,他知道军中的大忌是什么。
中午,太阳挂在天上的时候,大田里,就蒸笼一样的闷热。本来就燥热难耐的兵们,在太阳的烘烤下,无疑成了烈火边上的干柴,不点都有自燃的可能。刘丰年联想到近来部队出现的几起打架事件,都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为此,前天营里专门开了一次党委会。严令不准任何人在这时候训斥部队和部属。会上,有个连长说:“我说句摆不上桌面的话,我们来这里半年多了,连个女人影子也没见过,咱们现在带的不光是兵,而且还是一群老大不小的男人。大家整天想成家、想娶媳妇,个个憋的都像发情的叫驴,加上这么多日子没仗打,憋的劲没处发泄,不打架才怪呢。”
当时王副政委严肃批评了那个连长,还说这是思想问题。可是会后,王副政委却对刘丰年说:“那个连长讲的是真话,也是大实话,必须引起大家的重视。”同时。王副政委还告诉刘丰年:“上级最近又从内地接了一大批女兵。主要是解决大龄干部的婚姻问题。去年你们部队执行剿匪任务,没有固定驻地,就没给你们分配,这次多分给你们一些……”
刘丰年知道,尽管王副政委的话现在还是望梅止渴,但是王副政委一走,他就将这一消息“添油加醋”地传达给了他的部下。号召大家都要安下心来生产,安下心来等待。在沙排子成家立业。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兵们就听话了许多,衣服也洗干净了,内务也讲究了,就连说粗话的人都少了许多。
刘丰年和他的兵们,就这样在极度的干渴中,一天天地盼望着女兵们的到来,盼望着成家立业的时刻……
田里的小麦开始抽穗的时候,女兵们还真的来了。
三十多个女兵在王副政委的护送下,走进了沙排子。
她们就住在胡杨林边上那排新起的地窝子里……
刘丰年将手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湖南妹子黄月雅,就是坐着王副政委的马车,第一批来沙排子报到的女兵之一。黄月雅来的时候,还差几个月才到十九岁。她是岳阳一个商人的女儿,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都拿得起放得下,人也长得白白静静,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就会产生怜香惜玉之心的女人。因此,在众多的女兵中,她就显得特别文弱,刘丰年只在队列前看了一眼。就将她分到营部当文书。
当兵们将收获的麦子,装进仓里的时候,女兵们的第六感觉就有了强烈反应。不论她们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双热烈、焦渴的眼睛……就此。拉开了她们婚姻大事的序幕。
女兵们的到来,使刘丰年部队的男女比例,由三百七十六比零,上升到了十三比一。虽说还是狼多肉少,但是,按照当时部队的婚姻规定。至少可以解决三分之一大龄军官(1952年。新疆军区将急需解决婚姻问题的干部年龄,从进疆初期的营以上,三十岁以上,改为连以上,二十八岁以上)的婚姻问题。
夏收过后,在“组织介绍,个人同意”的原则下,已经有二十多位女兵“名花有主”了。其余的十几人,要么是年龄太小(当时有许多女兵只有十六岁,甚至还有十四五岁的),要么“死不愿意”,还有极个别的则是被男人们和组织上漏掉了的。也就是说,张三认为李四看上了姑娘王五,李四也认为张三相上了女兵王五。大家都不好意思去挖对方的墙角,于是王五就被暂时漏掉了。
在营部当文书的黄月雅,就是被暂时漏掉的一个。
其实,当时看上黄月雅的干部至少有一个班,光是营部就有协理员、电台主任和营长刘丰年三个。
“如果说第一轮是混战的话,第二轮就有点争夺战的味了。恍然大悟之后,男人们就不约而同地向她们发起了进攻。”
刘丰年在“攻占”黄月雅四十八年之后,在布尔津河的河边,悠闲地收起他的鱼竿后,潇洒地擦了擦手,才跟我说这段话的:“你别听那几个老东西的(指协理员和电台主任),根本就不是客气,更不是觉悟。真管作用的是纪律,王副政委送女兵来的时候,给我营里的几个干部排了个队,教导员当时三十七岁,我三十一岁,协理员差几个月三十岁,电台上那小子满打满算才二十八岁。副政委说,教导员不结婚,你们几个谁也不能结,谁要是抢在了他的前面,军法处置,所以我们几个就先帮教导员张罗。等教导员成了家,大伙才发现分来的女兵快没了,就都盯上了你黄阿姨了。但是,我是营长,他们多少还有点怕我,再加上那天分兵时,我看你黄阿姨弱不禁风的样子,心想放到生产连下大田,还不让沙排子的风刮跑了,就把她要到了营部当文书。当时我可真没有那个想法,只是觉得她怪可怜。那几个老东西,认为是我给自己选了一个,也就没敢公开下手。后来就有人到团里告状,说我抢在了教导员的前面了,我也没管,心里还想,这么多女兵,我为什么非要找你黄月雅,看你们再说什么,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再后来不行了,你黄阿姨到营部工作后,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她了。一天不见,心里就发慌,而且慢慢的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说话、穿衣和形象了……”
“为啥?人家有文化,能写会画。咱当时没文化,可就喜欢有文化的。我是17岁参的军,是在部队上打仗的空里学了几个字,也就能认识些命令和文件上的字。平时写个命令、通知什么的,还经常写白字,她就经常给我改。”刘丰年重新挂好鱼食后又说,“她平时说话细声细语,像唱歌一样好听。那毛笔字写得又快又好看,画也画得好。有一次,我们开会,她是文书要记录,就一起参加。我讲话她就记,可是后来,我发现她老是看看我写一阵,再看看我又写,我不讲了她还在记。我心想她在记什么呀,就歪头看了一眼,原来她根本就没记我讲话的事,而是给我画了一张像。尽管当时我有点火,可看她画得挺像,就没说她,让她继续画了。心想,她可能也喜欢我了。会后,我故意找她要会议记录,可她怎么也不给我,要急了,没想到她把那画给撕了,给我一个空本子,这时我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再后来,我又发现她老是躲我,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她从不进来,非得进来说事时,也要带上一个人,而且我还发现有个年轻的文化教员,有事没事经常到营部来找她,俩人在一起时有说有笑。再加上那几个老东西,也向组织上坦白自己喜欢你黄阿姨的想法了。看来,我再不来真的不行了。有一天,我准备正式向她摊牌。可从早上到下午我准备了一整天,又以各种借口让通信兵把她叫来好几次,就是没敢开口,直到天都快黑了,我才下定决心,又让通信员把她找来了。她一喊报告,我就说进来。还没等她问我什么事,我就闭着眼睛说了一句,黄月雅同志,我们结婚吧……”
“上钩了。”我看见水面上的鱼漂猛地下沉了一下,就大声地喊道:“上钩了。”
“没有。那是条鲫鱼骗子,偷食呢。我这钩是专门钓草鱼的,要等它完全吸进去,把浮子拉进水里,才能提。这和我当时的情况一样,人家不吃钩。”刘丰年紧紧盯着水面上的浮子说。
“那黄阿姨当时是什么态度?”我问道。
“没态度。半天她才说,营长,你跟谁说话呀?我一睁眼,原来这时她才进了半个门。”刘丰年说。“完了,人家什么也没听见。”
“那就当着她的面,再重说一次呀。”我说。
“不敢了。一看见她我就没勇气再说了。当时我就感到全身发烧,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刘丰年说,“可能她看我浑身不自在,就问我有什么事?我就说没事。她就向外走。我一看不好,就叫她站住。说想和她谈谈心。她就站在门口不走了。我让她坐下,她就真的坐下了。我还是不敢说,她又问我谈什么。我急了,抓过一张纸来,写了五个字,推到她面前,她一看‘我们结婚吧’,脸就红了。半天,她从我手里抽过笔去写了个‘我还不想’,又将纸给我推过来了,我一看,就又写了个‘为什么?’她又写‘不为什么。’这次她没把纸推给我,是拿在手里让我看的,看完她就拿着纸走了。”
“那后来你和黄阿姨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故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