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间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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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切身体验呜呜祖拉大神器

●一个胖子坐在吧椅上,在他那大肚子和肥嘟嘟的胖脸所充当的背景上,一支球场上的死亡圣器,伟大的呜呜祖拉,正发出恶灵一般的呜呜声。

●我兜足一口丹田气,嘴唇打响小嘟噜,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整个剧场都在颤动,仿佛一下就被人变小,扔进了一个装满巨大苍蝇的密封的小瓶子里,连耳鼓深处都是嗡嗡的,同时腮边的大疖子无比地疼了起来。

世界杯期间接连的熬夜和繁重的工作让我左脸上长了一个大疖子,半个脸都偏了,但还要去麻雀瓦舍说评书,因为有北京电视台的录像任务。我本来给剧场方打电话说去不了了,但剧场方说票都卖出去了,我只得带病坚持工作。

书说得不错,是外国名人传记新说,当天录了两段,一段是《威廉·退尔》,一段是《安徒生与海的女儿》。评书说这些算是实验性的,但观众很欢迎,电视台的节目组也很满意,我想,还真不枉我歪着脸说这一晚上,但已经疼得厉害了,而且已经十点半了,世界杯的比赛已经快上半场结束了,赶忙收拾东西,回家看球。

我说书的剧场在二楼,一楼还有一个给摇滚和民谣艺人准备的大剧场,世界杯期间,他们准备了大屏幕,免费供附近球迷看球。我刚到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真是赛过牛吼,响比驴鸣,犹如千年老妖重出世,好似万丈瀑布落长河,美军刚登上诺曼底,哈里·波特大战阿凡达。我立刻精神振奋、汗流浃背、嘴里发苦、差点下跪,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南非赛场上那只巨大的苍蝇怎么也飞来听评书了?

我赶紧进到大剧场里,果然!果然!!果然啊!!!一个胖子坐在吧椅上,在他那大肚子和肥嘟嘟的胖脸所充当的背景上,一支球场上的死亡圣器,伟大的呜呜祖拉,正发出恶灵一般的呜呜声。

我赶紧把它双手捧过来,这就是呜呜祖拉,也有翻成呜呜兹拉或呼呼塞拉的,南非足球迷用于助威的大喇叭。据说最早是用非洲羚羊角做的,但我手里这个显然是和赛场上广大非洲人民一样,是塑料做的新式版或升级版,妹的因拆那。现在中国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驱赶狒狒的,但可能有人不知道,这支大神器可以发出超过一百分贝的噪音,而超过85分贝的声音就可以导致失聪。您想想几万人在看台上同时吹响它的情况,那绝对有可能导致永久性听觉丧失。

在南非各个体育场的旁边,除了卖呼呼塞拉的商贩外,还有不少白人在卖耳塞。很多观众都要戴着耳塞看球,这绝对是有足球以来惊天地泣鬼神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创举了。

看着我温柔地爱怜地珍惜地像抚摸他人爱人皮肤一样地抚摸它,看着我渴望的眼神,那胖子很大度:“吹一下试试呗。”我赶紧把它的头部放进嘴里,卟卟的。胖子哈哈大笑:“您这儿喝可乐吶?没吹过喇叭啊?”我又把我的嘴唇都放入它的嘴唇里,还是卟卟的。胖子又哈哈大笑,肚子上的肉像海浪般哗啦哗啦的,我都怀疑他是一个南非人涂白了专程来嘲笑我的。他说:“您没吹过喇叭啊?得用丹田气,顶上来,嘴唇得打嘟噜。”我兜足一口丹田气,嘴唇打响小嘟噜,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整个剧场都在颤动,仿佛一下就被人变小,扔进了一个装满巨大苍蝇的密封的小瓶子里,连耳鼓深处都是嗡嗡的,同时腮边的大疖子无比地疼了起来。

我满足了。

前边看球的人都回头夸我:“别他妈吹啦!”

南非人怎么爱听这个啊?我想起了京胡,京胡的威力也不小,如果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拉京胡,那种刺耳程度,不是戏迷绝对接着不了。京胡发出的每个单音,都是噪音。尖锐、神经质、有一种撕裂感,但问题是京胡连起来的声音,尤其是高手演奏出来,不但不是噪音,而且是极美的音乐。把京胡的噪音变成音乐,也是多少初学京胡者梦寐以求的事。可这呜呜祖拉,无论怎么听,都是噪音啊。

说实话,我无比怀念工体的小喇叭,还有先农坛的大鼓小锣。那会儿国安的主场在先农坛体育场,离戏校很近。一比赛看台上都是京剧的锣鼓家伙。国安一进攻,立刻打“紧急风”,就是张飞李逵这样的大将出来时的“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如果是对方拿球,立刻换小锣,“台、台、台、台台起台起台台,台台起台起台台”,对方球员就根本踩不准步点儿,一个个都变成了伸脖瞪眼儿的小花脸,在绿茵场上端着大带晃悠纱帽翅儿。同是足球文化,我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