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党员名册不知是否已经带走,决定返回察看处理。同行的同志以形势危险极力劝阻。他坚决地说:
“党员名册最重要,倘被搜去,清吏按名册株连,我党岂尚有余类。我个人冒生命危险去保全多数同志,实分内事。”
言毕,毅然返回。到机关后,军警接踵而至,将机关严密包围。他迅速紧闭大门,取出党员名册烧毁,待军警破门而入时,名册已成灰烬。他从容被捕,被押往海南县署审讯。
清吏严刑逼供,妄图从他口中获悉同党名单。他宁死不招;叱令使跪,坚不屈膝。县令强逼供词,他愤慨激昂,当庭直书,痛斥清庭。
陆皓东面对敌人的斧钺梃杖,坚贞不屈,豪气不减。清吏气急败坏,他手脚被钉上竹钉,牙齿被一颗颗凿落,浑身上下被拷打得血肉模糊,多次死而复苏,始终未吐露一个同志姓名,并严厉呵斥清吏:
“你们虽以严刑加我,但我肉痛而心不痛,其奈我何!”
陆皓东被囚禁死牢10天,又严刑审问3次,终未屈服。后闻革命党人准备聚集劫狱,县令李微庸大为恐慌,连忙报请谭钟麟批准即刻行刑。
1895年11月7日,陆皓东与朱贵全、邱四等一起被绑赴刑场,在敌人屠刀下毫无惧色,英勇就义,时年仅27岁。
后人将仅能找到的他的两枚遗齿及衣冠,葬于他的故乡翠亨村。其“死节之烈,浩气英风,实足为后死者之模范”。
曹龙笙曾阅陆皓东遗书:
“吾姓陆,名中桂,号皓东,香山翠亨乡人,年二十九岁。向居外处,今始返粤。与同乡孙文同惯异族政府之腐败专制、官吏之贪污庸懦、外人之阴谋窥伺,凭吊中原,荆榛满目。每一念後,真不知涕泪何从也。
居沪多年,恰遇孙君,客寓过访,远别故人,风雨连床,畅谈竟夕。吾方以外患之日迫,欲治其标,孙则主满仇之必报,思治其本。连日辩驳,宗旨逐定,此为孙君与吾倡行排满之始。
盖务求惊醒黄魂,光复汉族。无奈贪官污吏,劣绅腐儒,腼颜鲜耻,甘心事仇,不曰本朝深仁厚泽,即曰我辈践土食毛。讵知满清以建州贼种,入中国,夺我土地,杀我祖宗,掳我子女玉帛。试思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杨州十日,嘉定三屠,与夫两王入粤,残杀我汉人之历史尤多,闻而知之,而谓此为恩泽乎?
要之今日,非废灭满清,决不足以光复汉族,非诛除满奸,又不足以废灭满清,故吾等尤欲诛一二狗官,以为我汉人当头一棒。
今事难不成,此心甚慰。但我可杀,而继我而起者不可尽杀。公羊既殁,九世含冤,异人归楚,五说自验。吾言尽矣,请速行刑。”
曹龙笙被告知,早在1910年11月,同盟会就决定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广川起义。他们计划以广川新军为主干,另选革命党人800人组成“先锋”,首先占领广川,然后由黄兴率领一军入湘南,赵声率领一军出赣西,谭人凤、焦达峰在长江流域举兵响应,然后会师金陵,举行北伐,直捣京城。
同盟会吸取历次起义失败的教训,在起义发动前进行了认真细致的准备,筹款购械、组织联络都有专人负责。为了更好地领导起义,在香江成立了统筹部,以黄兴、赵声、曹龙笙为正副部长,下设调度处、储备课、交通课、秘书课、编辑课、出纳课、总务课、调查课,具体领导这次起义,并陆续在广州设立秘密据点,作为办事和储藏军械的地点。革命党决心把这次起义组织好。
统筹部成立后,各课分别派人进入广川开始活动。4月8日,省城内外及各省革命力量大体联络就绪。统筹部决定发难日期定在4月13日,分10路进攻,黄兴为总司令,赵声、曹龙笙为副。“先锋”之外,加设放火委员,预备临时放火,扰乱清军军心。
但是,就在统筹部开会这一天,发生了温生才暗杀署理广州将军孚琦事件,广州戒严。加上美洲的款项和由日本购买的军械也未到,因此,发难日期不得不推迟。
4月23日,黄兴由香港潜入广川,在两广总督衙门附近的小东营五号设立起义指挥部。当时,革命党人已决定于26日举义。因日本、安南方面的枪械稍迟方能运到,而准备响应起义的新军第二标又有5月3日即将退伍的消息,这就使起义陷于既不能速发,又不能拖延的困难境地。黄兴等人临时决定起义延缓一日,定在4月27日,将原定十路进军计划改为四路:黄兴率一路攻总督衙门;姚雨平率军攻小北门,占飞来庙,迎接新军和防营入城;陈炯明带队攻巡警教练所;胡毅生带队守南大门。但胡毅生、陈炯明等认为清军已有防范,提议改期。姚雨平反对改期,但要求发枪500枝以上。黄兴在喻培伦、林文等人的激励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按期发难。
1911年4月27日下午5时30分,黄兴带领“先锋”120余人,臂缠白巾,手执枪械炸弹,吹响海螺,直扑督署。督署卫兵进行顽抗,革命军枪弹齐发,击毙卫队管带,冲入督署。两广总督张鸣岐逃往水师提督衙门。黄兴等找不到张鸣歧,便放火焚烧督署衙门,然后冲杀出来,正碰上水师提督李准的亲兵大队。林文听说李部内有同志,便上前高呼:
“我等皆汉人,当同心戮力,共除异族,恢复汉疆,不用打!不用打!”
话未讲完,被敌人一枪击中,当场牺牲。曹龙笙、刘元栋、林尹发等5人也相继中弹。黄兴被打断右手中食二指第一节,便以断指继续射击。随后,黄兴将所部分为三路:川、闽及南洋党人往攻督练公所;徐维扬率花县党人40人攻小北门;黄兴自率方声洞、朱执信等出南大门,接应防营。
攻督练公所的一路途遇防勇,绕路攻龙王庙。喻培伦胸前挂着满满一筐炸弹,左手执号筒,右手拿手枪,奋勇当先,投掷炸弹。战至半夜,终因众寡不敌,全身多处受伤,率众退至高阳里盟源米店,以米袋作垒,向敌射击。后因敌放火,他们才被迫突围,喻培伦被俘遇害。
往小北门的一路起义军也很快遭遇清军。经过一夜作战,打死打伤敌人多名。最后,张鸣岐放火烧街,徐维扬率部突围,被敌逮捕。黄兴所率一部行至双门底后,与温带雄所率计划进攻水师行合的巡防营相遇。温部为入城方便,没有缠带白巾,方声洞见无记号,便开枪射击,温带雄应声倒下。对方立即发枪还击,方声洞牺牲。战至最后,只剩黄兴与曹龙笙二人,避入一家小店改装出城。4月30日回到香港。
起义前夕,曾通知惠州等地会党于4月28日响应。届时,顺德会党数百人竖旗响应,夺占乐同团练分局。4月30日,在李准进逼下,会党解散。
这次起义,除黄兴一部及顺德会党按期发难外,其余各路均未行动。新军子弹被收,没有作战能力;胡毅生、陈炯明事先逃出了广川城;姚雨平因胡毅生刁难,未能及时领到枪械,起义爆发后藏匿不出。这样,起义成为黄兴一路的孤军作战。
起义失败后,同盟会会员潘达微先生不顾清朝当局禁令,以《平民日报》记者的公开身份,组织了一百多人,把散落并已腐烂的七十二位烈士的遗骨收殓安葬于广川郊外的红花岗,并将红花岗改为黄花岗,史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这次起义因而也称为黄花岗起义。
曹龙笙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十分遗憾。他知道,牺牲的烈士,正是三十六天煞与七十二地煞转世。尤其可惜的是喻培伦,他与曹玉箫一起刺杀载沣未成,没有被抓,幸运地逃往海外,却在此次起义中英勇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