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奉命杀杨是在那年4、5月间,当时杨杏佛从京城刚回上港不久,戴立即开始布置。杀手们先侦察了杨杏佛的行踪,了解到杨杏佛本人住在中央研究院楼上,爱好骑马,在大西路养了两匹骏马,早上有空便去大西路、中山路一带骑马驰骋一两小时。杀手们认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段对杨进行狙击,机会最多,也最有把握。杀手们正进行准备时,蒋瑞元却坚持一定要在法租界宋的寓所附近执行。而且,枪手必须是陌生面孔。
戴笠只好改变计划,在中央研究院附近进行布置,准备趁杨外出散步或去宋寓所途中执行。
戴笠于6月初命郑介民派人前来,郑介民又挑了四个人,其中当然包括身手最好的“白维”。
单弦儿接到命令后,不知道是什么任务,等辨认照片时,才发现是杨杏佛。但在当时,戴笠对他们控制极严,父亲又没告诉他上港地下党的联络方式,单弦儿没办法营救,只能见机行事了。
戴笠与方振武是把兄弟,对他的这个亲戚-“白维”,非常喜爱。他亲自前往上港指挥布置时,见郑介民派来的人里又有白维,便拍着他的肩膀说:
“好样的,听说张敬尧是你打死的?年纪轻轻,真有两下子!”
他来回走了两步,又把单弦儿单独留下说:
“小兄弟,你是我大哥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好好干,为党国效力的时候又到了!”
杨杏佛的寓所就在法租界枫林桥附近。负责执行暗杀的是华东区行动组组长赵理君。参加这次行动的杀手一共六人。
单弦儿他们事前宣誓,要做到“不成功即成仁”,如不幸被捕,应即自杀,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将会受到严厉惩罚。
杀手们原打算在17日早晨行动,当他们到达中研院附近,即遇上了法巡捕房的巡逻警车,又有一队巡捕经过,所以没敢动手。
18日早上6点多,赵理君亲自带着李阿大、过得诚、施芸之、白维等人前往,汽车停在亚尔培路、马斯南路转角处。赵自己坐在汽车上,李阿大、过得诚、白维等四人在中研院附近分散等候。
约8时左右,当杨杏佛带着长子杨小佛走到院中准备登车时,特务们便走近门前准备动手。但杨杏佛上车后又走了下来,特务们以为杨杏佛已经发觉,正想冲上去时,杨杏佛领着儿子上了另一辆车。当汽车驶出大门时,四支手枪同时朝车内射击。
但单弦儿当时只照着没人的地方打。杨杏佛听到枪声,便知是冲他而来。生死关头,他立即用身体保护儿子。杀手们连开十几枪,只将杨和司机打死,小佛仅腿部中了一弹而幸免于难。
单弦儿记性好,那悲惨的一幕仍历历在目:
那天恰好是个星期天,杨杏佛带着儿子乘坐纳喜牌篷车外出。刚驶出大门,拟向北转入亚尔培路时,单弦儿他们便从路边冲出,立在汽车四角射击。
司机胸部连中两弹,打开车门夺路逃命。杨杏佛听到枪声,立即伏在他儿子的身上……终于,杨杏佛满身是血,气绝身亡。
一位枪手想把杨小佛也打死,单弦儿说:
“别理他!时间来不及了!任务已经完成,快撤!”
最终,杨小佛仅仅右腿部受了点轻伤??
单弦儿带着三位枪手,奔向那辆停在附近、早已发动的汽车。过得诚跑在最后,慌乱中跑错了方向,等折回来再追时,车已离得很远。他一面跑,一面喊:
“等一下!”
跑步急追。赵理君见过得诚离车太远,再加上附近已经警笛狂鸣,便顾不得再等他,又怕他被捕后泄漏机密。他抬枪便射,仓皇中未能击中要害,便让司机加足马力,开车飞奔。过得诚刚完成了任务,没想到反而挨了自己人一枪。他仍想挣扎着逃命,但巡捕们已经从四面围追过来。他自知无法再逃,只好举枪自杀。子弹从胸侧穿过,他虽痛极倒地,却仍没有死去,结果被巡捕捉到,立刻与杨杏佛父子一同送往金神父路广慈医院进行抢救。杨杏佛与过得诚抵达医院不久即因重伤逝世。
杨杏佛被杀后,风雅颂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
“这些人和他们雇来的打手们以为靠武力、绑架、施刑和谋杀,他们可以粉碎争取自由的斗争……但是,斗争不仅远远没有被粉碎,而且我们应当更坚定地斗争,因为杨铨为了自由而失去了他的生命。我们必须加倍努力直至实现我们的目标。”
杨杏佛遇害后,鲁迅先生极度悲伤,写下了传诵一时的悼诗:
悼杨铨
岂有豪情似旧时,
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
又为斯民哭健儿。
单弦儿并不知道,蒋瑞元杀杨杏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扼杀民权保障同盟,一举扫除专制道路上的障碍。蒋瑞元杀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他将枪口对准杨杏佛,既有杨个人的因素,也有对民权保障同盟的整体考虑。在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前,他就已“离经叛道”,不顾禁令如实报道苏区,令蒋恼羞成怒;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后,杨任总干事,更是不遗余力,到处营救政治犯,做了许多共党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是一大祸害。若除掉杨,民权保障同盟便陷于瘫痪,不能发挥作用了。
刺杀杨杏佛后,曹龙笙即令他退出“蓝衣社”,单弦儿很听话,装病退出。
后来,戴笠命他去往杭城,,一直跟着赵理君,让赵理君“着力培养”。时间一长,单弦儿才发现,赵理君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真不愧是戴笠的四大杀手之一,江湖人称“追命太岁”。
不久,赵理君又告诉他下一个暗杀目标:史量才。
单弦儿知道,这个史量才,不过是个办报纸的商人,为什么又要暗杀他呢?
史量才名头很大,是上港的报业大王,他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骨气的话:
“国有国格,报有报格,人有人格。”
史量才关注社会热点,以“言论自由,不偏不倚,为民喉舌”为目标。他常对报社的工作人员强调:
“报纸是民众的喉舌,除了特别势力的压迫以外,总要为人民说些话,才站得住脚。”
因此,《申报》敢于抨击时弊,揭露当局的黑暗统治,因而声誉雀起,发行量骤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