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起君新婚之夜叫得太凄惨,接下来几天就有人来问她一些有的没的。凡人、红衣怕她告到高人那里,不敢太放肆,一般都问:“你和大师兄还吧?有困难要说,没困难捏造困难也要说!”
蓝草不怕她告状,采取迂回路线,委婉发问:“小姐,姑爷对你好不好,温不温柔?”
“好啊。”起君说,“你不是比我更早接受他当姑爷么,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有些事我没法了解啊!有些人藏得太深,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看起来牲畜无害,其实阴毒着呢!”
起君茫然: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总之,姑爷要是太粗鲁、太野蛮,你就不要委屈自己……老爷和夫人会心疼的。纵然平时再好,但关键时刻折磨你,也不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当然,如果你也很享受,那就除外。”
“你在说什么啊?”起君抓狂,为毛有种越听越不对劲的感觉?
蓝草意味深长地说:“不明白没关系,记住就好。”
她……她还是不记住了吧!这群人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幸福甜蜜给刺激了!
起君将她送回竹屋,回家布置书房。高人去附近的山上练剑了,回来时碰见他在挂一幅仕女像,问:“这是谁?”
“忘了,春游时见着的,见好看就画了。”
“我还以为是诗语。”
她一笑:“她的画是不少,但挂着天天看,不是徒增伤感么?我倒是想拿个什么东西缅怀她,可惜没有。以前我向她和静言姐姐讨胎毛笔,她们见我画画,是比她们多用笔,准备同意的。结果明老师使坏,说胎毛笔这东西应该留给未来夫君,她们便不肯了。结果诗语没嫁人,姨父拿着胎毛笔来缅怀了;静言姐姐嫁了皇帝,想来那东西也用不上,也留给她爹做纪念了……”
“你的呢?”
“我的啊……”起君卖了一个关子,“你要么?”
“我的是没有了。”他道,“你也知我的情况,不可能带那些东西出来的。”
“你又不常写字……”起君忍着甜蜜的笑,将装印章的盒子拿出来,里面多了一支毛笔,“打小放娘那里,我问过她一次,她说早用坏了,没想到是骗我的!”
高人伸手想拿,但见她没给的意思,只得缩了回去。起君一笑,塞给他:“给你吧!”
他便拿起来放身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只是笑,没说什么。
他突又拿起那半截玉笛:“这大小做成笔,也是能用的吧?”
“作画时会用到更大的呢。可这是诗语留给我的东西,你不会想——”
“将它制成笔,日后你拿来用,不也算缅怀她么?”
起君点头:“那你找人帮我做,做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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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高人带起君出谷置衣,红衣、非人同行。非人有事,顺道走了。起君不用问也知道他的事和杀人有关——杀手嘛,还能有什么事?
在集市上买布,红衣和起君都拧着眉头,面色诡异。
高人没察觉她们的异状,因为他感到被人注视。扭头,见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站在街角,衣襟上绣着属于长生殿的标志,与他目光交汇后,突然转身没入了巷子。
他对起君说:“这附近有做笔的,我去给你做笔。”
起君点头:“去吧,我们在前面茶楼等你。”
他又对红衣道:“保护你嫂子。”
红衣答应,待他一走,悄声对起君说:“我不会针线活。”
起君吐舌头:“其实我也不会!”这就是她们刚才面色诡异的原因!
“还是不要嫁人了,什么都要学……”
高人没入小巷,被人引出城,进了一座树林。街上看到的那人停在前方,颔首道:“殿主有请。”然后将他带到附近一座庄园。
庄园破败,看起来多年无人居住,也不知原先的主人为何不要它。长生殿的殿主站在积满灰尘的大厅里,四周的蛛网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高人进去,冰冷地问:“听闻殿主找我?”
“说好为我出任务,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差点就想血洗连府,看你会不会因此出现。”
高人眼眸闪过厉色:“殿主不必如此心急,我不会一辈子不出现。”
“谁知道呢?”殿主冷笑一声,甩过来一个布卷:“这两颗人头交给你,以后每三个月到殿中一次,好方便派遣任务。”
高人没说话,转身便走,荡起一路灰尘。
是夜,将制成的玉笔交给起君,起君十分满意:“哪个师父做的?我问红衣,她说不知道那附近有做笔的。”
“她就会玩飞镖,哪里懂?”
“凡人说她在妓院挂头牌,色艺双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装样子骗人的。”高人说,“真要说色艺双绝,也是凡人!”
起君一下子乐了:“我发现了。不枉他自诩风流,还真是懂得不少。”
“少在我面前提她!”高人哼了一声。
“怎么了嘛……”起君撒娇道,“不就画两幅画吗?你又不给人家画,长那么帅都不给人家画……”
“给你看就好了。”高人低声道,“你不都吓得尖叫吗,还惦记做什么?”
起君摘下他的面具,吻着他脸上的疤痕:“谁知你长这样啊……”
他在她颈畔吻了吻:“娘子……”
“做什么这么叫?”起君有些不习惯。
“明日有事得出谷一趟,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想得你恩准。”
起君默了一下,“去做什么?”
“……还不就那些事。”他咕哝道。
她张了张嘴,极不情愿地道:“小心些。”
他抱紧她:“现在没法退出。多几年我就不干了,天天陪着你。”
“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帮你。”
“不用准备。”他伸手脱她衣服,“只要你……”
……
这是第一次,知他去杀人,而她在家里等。她仿佛可见往后的时光,都是这样的情况。红衣见她蹲在门口,叫她回竹屋,她问:“高人会不会有危险?”
“大师兄的武功,江湖上难出其右,不会有事。”
后来她又问神人:“师父,师娘呢?”
神人抱着葫芦喝酒,闻言一口酒喷进湖里:“你说什么东西?”
“师娘啊……”
神人遥想了一下,问:“青楼里睡过觉的算吗?”
“记得名字可以算。”
神人说:“不记得了。”
起君惊异:“难道我们没有师娘?!”
神人脸黑,这也忒没面子了!马上道:“怎么会没有?!”狠灌了几口酒,娓娓道来,“有个名门闺秀,本来情投意合,但她爹嫌我没门没派,就把她嫁给别人了!”
“别人的也算啊?”
神人瞪她一眼,继续说:“那时候我还没开始杀人,算个白道人。她嫁那天,我伤伤心心躲角落里喝酒,遇到她妹妹。她妹妹从小体弱多病,不能练武,遇到了我,非要跟我走,说要闯荡江湖……小丫头很活泼,总能逗乐我。但后来她知道我和姐姐的事,就走了……”
说到此处,他沉默下来,不打算再说了。无聊又好奇的起君只能问:“那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做杀手的?”
“嗯……十多年后吧。她嫁了人,生了子,遇到仇家寻仇,夫君儿子都死了……她疯了……我找到她,她也认不出来我,只说要报仇。我帮她报了仇,顺便开始做杀手。”
“她呢?”
“她跟着我。我去杀人,她就在家等我,像你现在这样。有一天,我回来时她不见了。她平时很听我的话,叫她等她就等,不会乱走。是她姐姐用我的名义将她骗回去,结果她见不到我,跑出来,滚下山崖摔死了……”
神人指着远处一座山,“就那座。我下来找她尸体,发现了这个谷。”
“师父……”起君突然哭起来,“师父你好惨啊——”
“又不是我摔死了,惨什么惨?!”
“呜呜呜……”
神人只得劝她:“没事,多少年的事了,你不问我我早忘了。”
“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不问我,我都忘了我来这里陪她的……”
“师父你真是好男人啊!”
这话该怎么回呢?神人想了想,严肃地说:“高人只是缺一个机会。”
起君呆了半天,更为严肃地说:“你放心,他没这个机会的!”
“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制造!”
“我不需要。”想摔死她?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