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9月7日,******不顾病情严重恶化和医护人员再三劝阻,会见以罗马尼亚共产党中央政治执行委员会委员、中央书记伊利耶维尔德茨为首的罗党政代表团。在回答客人提问并介绍自己病情时,坦然说道:“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又说:“我现在病中,已经不能工作了。******同志将接替我主持******工作。******同志很有才能,你们可以完全相信,******同志将会继续执行我党的内外方针。”这是******最后一次会见外宾。显然,他是想把权交给信任的******,而绝不能落入“******”之手。
1975年9月15日,******与人谈话中,就近期报刊上宣传开展对《水浒》的评论一事指出:
他们那些人(指“******”———引者)有些事做得太过分了!最近评《水浒》,批投降派,矛头所指,是很清楚的。(吴庆彤:《******在“**********”中》,****党史出版社1998年2月版,第183页)
“太过分了”,点出了“******”所作所为已经超出党内斗争的范围;“清楚”他们评《水浒》的矛头所指,也就清楚了“******”政治阴谋的目的。
两天后(9月17日),江青在山西昔阳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期间的讲话,大谈“架空”说,而且点出政治局有人“架空毛主席”,进一步验证了******的判断。江青一伙借评《水浒》诬蔑攻击******和******的阴谋昭然若揭。
想把******打成“投降派”,打成“****投降主义者”,在“******”可谓蓄谋已久。其中有两件事最为典型,“******”闹得最凶。
第一起是所谓《伍豪启事》事件。是指1932年2月18日国民党反动派伪造刊出的一份《伍豪等脱离共产党启事》事件。“伍豪”是******曾用的别名。实际上,早在这个伪造启事登出前两个多月,******就已于1931年12月15日到达中央苏区瑞金。这个伪造的启事,不过是国民党反动派企图用以制造混乱、瓦解我党在白区革命力量的一个卑劣阴谋。此事出现后,****临时中央曾作了多方面的工作,澄清事实,予以反击。1932年2月间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主席******名义发布的一个布告中,也明确指出:这是一个“冒名启事”,“这显然是屠杀工农兵而出卖中国于帝国主义的国民党徒的造谣诬蔑”。可以说,这是一个历史上早已澄清了的问题。但是,江青等人在“**********”中却一再利用这一伪造启事对******进行攻击,妄图以此达到他们篡党夺权的目的。1967年5月19日夜,******针对江青的发难写信给******,并附了有关原始材料。1967年12月底,又有人提出所谓启事问题,******于1968年1月16日明确批示:“此事早已弄清,是国民党的造谣诬蔑。”在批《水浒》、反“投降派”的背景下,******的忧虑并非多余。尽管“******”一伙的政治阴谋在9月就已受到******的批评,但这并未能使他们就此罢手。1975年11月,“******”在上海的写作班子“罗思鼎”又抛出《〈水浒〉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文章,别有用心地说:“然而,并不是一切人都能经得住敌人的‘围剿’。与鲁迅形成鲜明对比,革命营垒中也‘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70年代评《水浒》,“******”及其爪牙却去折腾“三十年代”“有人叛变”的旧账,表明他们仍然在等待和制造时机将******打成“投降派”。
第二起是所谓“风庆轮”事件。1974年10月17日晚,****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北京举行。******抱病出席了会议,因为会议讨论四届人大的筹备事项,作为总理不能不亲自过问。会上江青突然提起了所谓“风庆轮事件”,要******当场表态,导致会议不欢而散……
1974年国庆节前夕,“风庆轮”远航归来回到上海,上海的报纸便以“自力更生的凯歌”为题做了许多文章。
10月13日,江青看了《国内动态清样》上关于“风庆轮”的报道,写了一封信给****中央政治局。她写道:“看了报道,引起我满腔的无产阶级义愤。试问,交通部是不是毛主席、党中央领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部?******是无产阶级****的国家机关,但是交通部却有少数人崇洋媚外,买办资产阶级思想的人专了我们的政……政治局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个表态,而且应该采取必要的措施。”
******也跟着起哄,写了批语:“在造船工业上的两条********,已经进行多年了。发生在风庆号上的事是这个斗争的继续……建议******抓住这个事件,在批林批孔运动中进行政治思想教育。”******、******都批道:“完全同意。”
江青要借“风庆轮”事件,攻击******,攻击******和******。谁都知道******是******的最高领导。江青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有“满腔的无产阶级义愤”,而把“买办资产阶级****”的帽子扣到******、******的头上。“崇洋媚外”即“对外投降资本主义”之谓也。
在10月17日晚的政治局会议上,江青手里拿着“风庆轮”事件的传阅材料,以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你对批判‘洋奴哲学’,究竟抱什么态度,是赞成还是反对?”
******实在忍无可忍,回敬道:“你这种态度,政治局还能合作吗?你这是强加于人,难道一定要赞成你的意见吗?”
******气极,拂袖而去。政治局会议不欢而散。
******称这次政治局会议为“二月逆流”;******则在日记中称“已有庐山会议气息”。
借评《水浒》继续干把******打成“投降派”的勾当,倒符合“******”的逻辑。
******对“******”的阴谋十分清楚。1975年9月20日,身患绝症的******入院接受第四次手术治疗。进入手术室前,在这生死难卜的时刻,******特意让秘书取来他于1972年6月23日在批林整风汇报会上所作的《关于国民党造谣诬蔑地登载所谓“伍豪启事”问题》的专题报告录音记录稿,用颤抖的手亲自签上名字,并写明:“于进入手术室前,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日。”这份记录稿是他委托邓颖超亲手整理的。
在进入手术室时,他大声说道:
“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这是悲愤的抗议!生死难卜的******决心用真实的历史材料洗刷“******”之流泼到身上的污泥淖水!
这是悲壮的进军!身患绝症的战士仆倒前也要奋勇向凶恶的敌人进击。“我不是投降派!”声震环宇,气壮山河,足令妖魔鬼怪胆战心惊。
就在手术中,发现******身上的癌瘤已经全身扩散,无法医治。******当即指示医疗组:“减少痛苦,延长生命”。
12月间,******对前来看望他的叶剑英等人说:要注意斗争方法,无论如何不能把权落到“******”手里。又说:******比我干得好。
******以自己的方式,向“******”进击!
张闻天:用唯物史观评《水浒》的“不够多”
政治生活几乎遗忘了他,他却没有遗忘政治生活。
1975年8月下旬,老资格共产党人张闻天从广东肇庆申请移到江苏无锡。张闻天到无锡的时候,“******”正利用******关于《水浒》的评论,把矛头指向所谓“否定**********”、“架空晁盖”的“现代投降派”。张闻天浏览当时的报刊文章,既不满,又不安。10月7日,他在给外甥马文奇的信中写道:
“关于《水浒》的评论,现在很多,我看得很少。从历史眼光,即从唯物史观的眼光,评论《水浒》的,似乎还不够多。但《水浒》终究是小说,不是历史。”(程中原:《张闻天最后的脚印》,《世纪风采》2000年第8期;《新华文摘》2000年第11期,第121页)
9月下旬到10月,张闻天读了几部《水浒传》的续书,研究的重点放到了中国历史特别是宋史上去。他先请保卫人员到无锡市图书馆借了《中国通史简编》和《清代通史》两部书,10月18日又亲自步行到图书馆借书,后来又开列书单,请人去借过几次。借阅的书籍有《宋论》、《续资治通鉴》、《读通鉴论》等。“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他是要借鉴古代历史经验来洞察复杂变幻的现实斗争。
张闻天曾经任党中央“总负责”达八年之久,是党内外久负盛名的理论家。1959年,他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退出政坛。1975年,他时值暮年,但他一刻也没有停止对真理的思考。报刊上发表的评《水浒》文章“很多”,而他看得“很少”,不屑一顾之情溢于言表。更为透彻者,是指出能运用唯物史观评《水浒》的“不够多”,又加“似乎”二字,更耐人寻味。其实,他正揭出了“******”《水浒》评论中的唯心史观的绝症。只是他身在困境之中,迫于环境又怕给外甥带来政治麻烦,动笔用字故意轻描淡写罢了。
胡乔木:不应把历史和现实作肤浅对比
就在“******”连篇累牍地发表评《水浒》文章,抓“党内投降派”闹得甚嚣尘上不可开交之时,******同意******政治研究室也要写评论《水浒》的文章。******指示:
不要光讲现成话,要讲几句新话;不要影射,要讲道理。(夏杏珍:《1975:文坛风暴纪实》,****党史出版社1995年11月第1版,第139页)
胡乔木按照******指示的精神,着手组织写作评论《水浒》的文章。
对文章的写法,胡乔木作过几次指导性的谈话。
他指出:“不要把历史看成一个平面的问题,把无产阶级革命同农民革命的问题放在一个水平去观察。”“农民战争同无产阶级的斗争。中国农民战争史很长,从长期的农民战争经验中吸取教训,是很需要的。”“斯大林关于皇权主义的话,要作正面的批评”,“农民战争也有不同情况。有拥护好皇帝的,有自己要作皇帝的;有提出土地纲领的,有不提出的;有推翻地主统治重新建立一个地主统治的,有投降的。”“不能把投降派用农民阶级的局限性来概括。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不是农民的局限性。”“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夺取政权后本身变质,不是投降。”
胡乔木说:“梁山这是个悲剧,但并不是不可理解的。我们现在就是从多方面来吸取教训,来对付内部、外部的敌人。”他确定文章的题目《宋江的投降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要求由《水浒》的评论批评苏联现代修正主义,“总的归结到努力提高阶级觉悟,提高识别能力。这就是我们学习毛主席关于评论《水浒》的根本意义所在。”
至于对“宋江架空晁盖”的提法,胡乔木说,用不着花很多篇幅去批,只要用马克思批评过的不应把历史和现实作一种“肤浅的对比”一句话,就可以驳倒了。总之,他们力求写出一篇能够正确阐述******关于《水浒》评论的学术论文来。
10月4日,******批准创办理论刊物《思想战线》。10月6日,胡乔木在哲学社会科学部、******政治研究室召开的筹办《思想战线》杂志会议上发表谈话。他批评当时评《水浒》的文章说:“把毛主席比做晁盖,简直是荒谬!毛主席是无产阶级的伟大领袖,晁盖无论怎样勇敢,只是一个农民英雄,这两个人怎能比较呢?还有把毛主席身边的人比做宋江,那不是说毛主席用了宋江吗?”“写文章要正面立论,不要放暗箭。现在报刊上的文章都很长,但就只有那么一两句话是有所指的,是放暗箭的话。我们不放暗箭。”
******:让大家都知道投降派
******有“军师”之称,此人确实老谋深算,工于心计。重大事件面前,要么缄口不言,要么“有理有据”。评《水浒》运动哄起来后,他似乎没有在两军对垒的阵前赤膊上阵,倒是在******生前和逝后对江青有两次长谈,都在出谋划策点拨提醒之列。
第一次是建议,似乎是漫谈,通过评论《水浒》谈对投降派的识别,他对江青说:
“我认为,主席让我们评论《水浒》,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投降派。别看有人现在说得好听,什么要造修正主义的反,其实大大的不一定。到一定的时候,他们也会向修正主义投降的。我们可以把宋江和高俅比较一下,他们两人有着许多的共同点。他们一样的是‘浮浪子弟’,一样的想升官发财,一样的被发配充军,归根到底,他们所属的阶级是一样的。有没有不一样的东西呢?有。高俅官运亨通,因为踢得一脚好球,被‘九大王’即后来的徽宗皇帝看中了,因而‘发迹’得早,当了官;而宋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年命蹇滞’,成为‘寇’。其实这两个人,殊途而同归。宋江是由官蹇时入寇,再由受招安而重新变成官;高俅是一下子当了官。宋江在浔阳楼写的‘反诗’,有人以为他真要造反,其实他不过是在‘名不成,功不就’,倒被文了‘双颊’的情况下大发其牢骚罢了。‘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郊,潜伏爪牙忍受’,这不正是一个野心家‘怀才不遇’心理的自我写照吗?在宋江看来,当穷途潦倒的时候,投机‘造反’可以说是一条捷径。‘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鲁迅说:‘这是当时的百姓提取了朝政的精华结语。’宋江和高俅的斗争,并不属于革新派同顽固派的斗争,而只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但是,不管他们怎样你争我斗,终究是一丘之貉。就破坏农民革命运动和巩固地主阶级的反动统治来说。宋江的作用实际上要比高俅大得多,他比高俅更富有欺骗性。”
江青知道他这番话的矛头所指,但她也许是因为评《水浒》受到******的斥责,没有采取措施,因为她知道,即使现在她向******讲到这些,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第二次长谈发生在1976年10月5日,主题是******逝世后领导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的话仍然充满“理性”色彩,他先是忧心忡忡地说:“多年来,我们党内没有出现资产阶级占居统治地位的情况。今后一个时间里,可就不保险了。党内不出现乱子便罢,一出现就是大乱子,这是最危险的。这几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
江青说:“毛主席已经离开我们了,今后对毛主席的态度就是一个关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