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感悟中学生的优美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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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又见“精神鸦片”周彪

看了一篇赞美中国人的忍耐力的文章,第一感觉是又吮吸了一回“精神鸦片”。不过这回作者是假他人之口来表达的:

“中国人比白人有更大的生命力。”一位叫罗斯的西方人这样说;中国人“活易死难”,一个叫史密斯的西方人也这么说。在第一条横贯美国的铁路的修建工程中,绝大多数工人是来自中国的“猪仔”劳力,他们的工资不及白人的一半,担负的却是最危险、最艰苦的工作。一位在排华浪潮中为华工辩护的美国人作证说……

生为中国人,我自然知道国人的善忍。从小父母告诫我: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上学了,老师教导我:忍是一种美德。一个又一个伟人、名人的故事也有一个“忍”字横贯其中。总之,“忍”是生存的方法;“忍”是成就大业的途径;“忍”是东山再起的本钱;“忍”是人生命的一部分。于是“忍”来“忍”去,“忍”就成为中国人的一种生存哲学,进而成为一种民族的“美德”!但我始终不解的是,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民族,为何唯有我们的民族对“忍”情有独钟?

能忍、善忍,要么是文明修养的表现,要么是贫穷奴役的结果。中国人的善忍当然不是前者,我们虽然有过“文明”,但难以形成“物质力量”,更难以对每一个个体带来精神的飞跃。我们民族的善忍只可能是长时间地被剥夺和被奴役的精神产品。一个长久地处于封建****政治和****文化阴影下的民族,是不会有自己的个性的:共性消灭了个性,消灭了个性,自然就只剩下共性,这个“共性”就是我们有人引为自豪的被别人所“赞赏”的“忍耐力”。

在我的阅读记忆中,“忍”好像并非我们这个民族的天性。三千多年前,我们的先民曾有过“时日曷丧,予及女偕亡”的怒吼,也有过“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的控诉,更有“逝将去女,适彼乐土”的强烈的愿望;至于陈王,“奋起挥黄钺”的壮举,更是给我们这个民族的“不忍史”书写了辉煌的一页。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先人们的怒吼变得越来越纤细?诅咒变得越来越无力?当叔孙通给刘邦炮制君臣“大礼”的时候,当董仲舒为汉武“定于一尊”的时候,当宋明“理学”成为民族的“文化”时,当****因此变得越来越暴戾的时候,一把把有形和无形的“刀”就顺理成章地悬在了先人的脑门上。刀丛下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匍匐太久的身子还能直得起来吗?于是“忍”就成了先人们能活下去的唯一的选择,天长日久,肢体僵硬了,精神麻木了,最终“忍”就一点一点地浸入到我们民族的骨髓里去了。剥夺了人格和尊严的“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是任人蹂躏的奴隶,到了异国他乡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猪仔”。其实,人生世上,有谁愿意屈辱地活着?如果不是贫穷无靠,不是走投无路,谁能忍得下去?

西哲有言:****使人愚昧。其实****也是贫穷的根源。对于中国人而言,****和贫穷恰是“忍耐力”生成的土壤。中国的历代封建统治者最擅长的就是用****政治和****文化来奴役我们的民族和人民:愚昧其心灵,践踏其人格,摧毁其尊严,然后无所顾忌地剥夺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凡此种种,终于“造就”了一个特具“忍耐力”的民族。

从苦难中和屈辱中“生成”的“美德”,除了让我们感到辛酸痛楚之外,我想,恐怕只有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才能感受到“光荣”和“自豪”吧。

【作品赏析】

杂文以理趣为本,同时肩负了批评世俗、反思历史等重任。此文在这方面可算是一个典范。

文章起于读了一篇赞美中国人忍耐力的文章,说是“中国人比白人有更大的生命力”,活易死难,是“猪仔”,感到这种赞美是“又吮吸了一回‘精神鸦片’”。鸦片害人于无形,人所共知,那么这种赞美是不是也这样?下文就展开了说理。我们之所以“有更大的生命力”,之所以“活易死难”,之所以成了“猪仔”,是因为我们的生存哲学——“忍”。我们的祖先总结生存经验,早已经暗示我们做人要把“心”放在“刃”下了。我们是在锋利的“刃”的考验下练就了“活易死难”的本事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就是“忍”。古人更作了一首“百忍歌”来告诫后人:“能忍贫亦乐,能忍寿亦永”;“不忍小事变大事,不忍善言终成恨”;“忍得淡泊可养神,忍得饥寒可立品,忍得勤劳可余积,忍得语言免是非,忍得争斗消仇冤”;“忍得人骂不回口,他的恶口自安静;忍得人打不回手,他的毒手自没劲”……于是“忍”来“忍”去,“忍”就成了中国人的生存哲学,进而成为一种民族“美德”!而如今的莘莘学子也谨记了前辈的“忍”:三更灯火、五更鸡啼地“忍”,到了考场塌倒时还能“忍”吗?“世界上那么多的民族,为何唯有我们的民族对‘忍’情有独钟?”作者这句话算是说到读者的心里去了,引起了共鸣。难道真如作者所说,“忍”是中国人的“共性”吗?马克思有个很有名的比喻,他说东方民族的人民就像大麻袋里的土豆。一个个慈眉善目的受气样,彼此分散,没啥组织。这就是因为“忍”。我们的民族坐在高高的“忍”椅上,直到有一天外人把我们撞倒,栽个半死半活的,我们还“忍”吗?

作者在文中为了辩理,纵横千里,跨越千年,真可谓杂,但以“义愤”为主骨,显得深入浅出,中心集中,读来并无散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