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貂皮
克烈的族长王罕,早已和欧洲文化有了接触,克烈信奉基督教,王罕年轻时就继承了族长的位置。他的族人间却互相倾轧,他的叔父也不时在觊觎族长的地位,最后王罕和叔叔古鲁干的冲突白热化,不得不以武力解决,结果王罕大败,逃了出来,一时苦无立锥之地。
当时,蒙古族的也速该势力十分强盛,因此他就向也速该求援,击败了叔父,总算恢复了失去的权位。铁木真从博尔术的父亲伯颜口中,知道这段往事,因此希望能早一天和王罕见面。但是鄂嫩河上游一带,对蒙古族来说是无法进入的。泰赤兀族仍在那儿密切注视着,要追捕铁木真。
秋天来了,天气十分晴朗。一天,铁木真和弟弟一起去猎雁。可是走了好久,不但没看到野雁的踪影,连野鼠也没看到。铁木真有点沮丧,他索性到山阴处躺着,望着天上的浮云出神。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雁飞了啊!”
铁木真顺着别勒古台的手,发现有一行雁飞到肯特山后。
“它们究竟会飞到哪儿去呢?”铁木真喃喃地说。别勒古台不解地别过脸去望着铁木真。
“我一定要去。”铁木真霍然站起,坚定地说。
“你要去什么地方?”别勒古台迷惑地问。
“我要去见王罕,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复仇的机会近了!”铁木真说着,眼睛像火一样地燃烧着。整个心像要迸开似的,“别勒古台,我今晚就要走。”
“我们不妨和大家商量一下,”别勒古台劝住激动的铁木真,“万一这次再落入泰赤兀人的手中,你就休想活着回来了!”
“不!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拦阻你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和你一起,否则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铁木真沉吟了一阵,点点头说:“好吧,我们一起去,家中的事就托博尔术照顾。”
铁木真和别勒古台把粮食放在马上,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出发了。
“你们不要勉强,苗头不对就赶快折回来。泰赤兀的人一眼就会认出你来的。”伯颜反复地叮咛着。
走了没有多久,已经是暮色苍茫了,在寂寞的沙漠里,繁星满天,璀璨生辉。两人停下马,坐在沙地上,喝着马乳,一边讨论着复兴蒙古部的希望。别勒古台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左边山后,那儿似乎映着火光,他说:“那边一定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泰赤兀族的人?”
“我们过去一探究竟吧!”铁木真说。
“如果是泰赤兀人呢?”
“到时候,随机应变好了,如果不是泰赤兀人,我们可以打听到一些情报。”铁木真说。
这里的地势是两山中的高原,露营的人为了防范狼的攻击,彻夜都得燃着篝火。
“我们好像是要去夜袭了!”别勒古台说。
“战术之一是‘先发制人,后发则受制于人’,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铁木真说。
两个人留下了两个随从和马匹,翻过山背,看到营火在燃烧着,他俩轻身地移近帐幕附近,踩着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这时一个白胡子老人从篝火后面走了出来,“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是谁呀?你们是山贼吗?”
这时别勒古台从后面伸出头来说:“这么说你不是泰赤兀人吗?我们不是山贼。”
“我是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我想在此借宿一晚。”
“什么?你是铁木真?”老人凝视着他的脸。良久,他才说:“一点都没错,我一看你的眼睛,我就该知道,实在是像极了也速该!你能活下来真不容易!”铁木真想不到会遇上父亲的朋友,十分高兴,禁不住说道:“蒙古族现在已经四处星散,目前只剩下一百人左右,我一定要复兴蒙古族,才不使我父亲的英名蒙羞。”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今晚你打算去哪儿呢?”
“我正打算到王罕那儿去求援。”
“你这么做很对,我想他一定会帮助你的。王罕现在已经到离这不远的托拉河附近。我现在送你一样礼物,你可以早点和王罕见面。”
老人进入帐幕后,拿出一件黑色的貂皮。他眼中噙着泪,对铁木真说:“你一定要好好干下去,我活在世上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我希望你闯出一番事业来。一定要记住,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还有你要先找一个牧草肥美之处作为根据地,你尽量不要暴露自己,否则四周的敌人攻击你太容易了!”
“谢谢老伯!您的这番话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铁木真满怀感激地说道。
一夜又尽,旭日东升。铁木真和别勒古台辞别了老人,继续踏上了旅程。
王罕听到铁木真来拜见,十分兴奋!
“你就是也速该的儿子吗?”王罕多皱的脸上浮现着微笑,“我和也速该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不管你有什么事找我,我都会成全你的。”
“这个黑貂皮是我带来的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吧。”王罕收下了这个贵重的礼物,非常高兴。
“也速该死了以后,你们孤儿寡母的备尝艰辛,现在看到你长得这么健壮,真是令人欣慰。你有什么请求,尽管对我说,我愿意尽我的全力,重新聚拢你父亲的旧部。”
“有您这句话,我真是感激不尽!”铁木真和别勒古台告别了王罕,径自回去了。铁木真没有想到,王罕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一切的要求。
“你认为怎么样?”铁木真说。
“我看王罕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别勒古台和铁木真也有相同的看法。
“你看到他接过黑貂皮时的那种眼神吗?”
“是呀,一旦我们真有事找他的时候,恐怕得带两张黑貂皮才行哩!”两人虽说着玩笑话,但铁木真感到靠别人不是办法,最重要的是要壮大自己的实力。
铁木真回家后和家人及博尔术商量,决定把他的大本营移到一个安全而且水草肥美的地方。从此以后,铁木真的声誉日隆,使得各族的人对他另眼相看,慕名投靠的人也越来越多。
突遭偷袭
冰天雪地的冬天很快过去了,花红草绿的春天来临。铁木真手下有着许多热血青年,一直盼望着出征的机会。有一天,铁木真带着他的手下,到肯特山上大规模狩猎,只留下了老弱妇孺。
这天晚上,半夜里听到有人在铁木真的帐幕外喊他。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铁木真十分疑惑。打开一看,原来是服侍母亲的老妇人虚弱地倒在地上,脸色非常惨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铁木真吃惊地问。
“你注意听听看。”铁木真侧耳倾听,果然是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知道危险来了,急忙武装起来。
博尔术拉着马跑了进来:“谁来袭击我们?”
“现在还不知道,你先和别勒古台回去保护女人和孩子,一切拜托了!”铁木真确信一定是泰赤兀族攻来了。累积了十多年的仇恨一时涌上心头。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他一个箭步跨上马背,向肯特山的方向飞驰而去。这时远方有一队骑兵奔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
“怪了!如果是泰赤兀人,绝不可能从这方向来的。”铁木真喃喃自语。
博尔术正把女人和孩子叫起来,做应变的准备,这时铁木真跨了进来说:“看来似乎不是敌人。”正说着,对方的箭已经射了过来。铁木真仍然满头雾水,这些人究竟是哪一族的?他忽然想到送黑貂给他的老人,曾警告他说,在肯特山后的蔑儿乞人一直打算把他除去而后快,他竟然忘记了这项警告。顿时,他恢复了镇定。
“所有的人快准备撤离!”铁木真下令说。在人群中,他找不到母亲的影子,服侍他母亲的老妇人,中了敌人的箭,倒在铁木真的脚下,铁木真把她绑在自己的马背上,率领着众人,直奔不儿罕合勒敦山。许多女人和孩子来不及走的,都偷偷地藏了起来。
不儿罕合勒敦山的山路,净是泥沼,寸步难行。下面又是密林,穿越前进十分困难。追兵到了这儿也没有再追下去。很多妇女和老人陷在沼泽地呼叫着,乱成一团。博尔术带着诃额仑夫人和铁木真的弟妹们到达不儿罕合勒敦山的山顶,沿途极辛劳。好不容易东方的天色才露出了微明,这时铁木真忽然失踪了。诃额仑夫人认定铁木真一定是被敌人抓走了,不论博尔术怎样好言相劝,她还是执拗地这么想,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天亮后,空气十分清冷,从山顶望去,远远的河边冒着浓烟。“啊!敌人把我们的村子烧光了!”众人望着这情景,伤心地掉下泪来。诃额仑夫人咬紧牙关,一动也不动,他一心挂念着铁木真,不知道他此刻是生是死。他这短短的20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忍受了太多的折磨,如今总算成年了,又有那么多敌人不肯放过他,非得把他逼死不可!
只有博尔术对铁木真有信心,他相信铁木真一定能冲破一切难关,从他的双眼中,可以看出他具有异于常人的禀赋。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博尔术连忙拔刀站了起来。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铁木真。
“啊!铁木真!你母亲急死了!”博尔术快步走向前走去。
“我一切都好,您放心吧!”铁木真也赶快奔进来探望母亲。
诃额仑把健壮的铁木真抱得紧紧的。“我真不敢相信你还能平安归来!万一你死了,我孤零零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诃额仑夫人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这时,博尔术拍拍铁木真的肩膀,说道:“我想这是我们开始作战的时候了。”
“我真高兴听到你这句话,以后要多多倚仗你了!”铁木真笑着说,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现在要庆祝我们一切的开始,这儿有马乳酒吗?”这时一个老人拿来一个皮袋,铁木真松开了绳子,把马乳酒洒在大地上,向着东方祈祷了很久很久。
博尔术出去了三天,杳无音讯,他也没有带粮食和水。蒙古族的人挨着饥饿,到深山中采野草、挖百合根。这样过了四天,铁木真忽然看到山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蜿蜒着,为首的挂着白色的军旗。
“别勒古台回来啦!博尔术也一起来了!”铁木真叫道。
“我们跟敌人有过接触,可惜还是败下阵来,敌人伤了我的左腕,我看我们也去攻他们的大本营吧。”只见博尔术手上缠着布,全副武装。
“不!”铁木真果断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除非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我再也按捺不住,即使敌人把我的心打得像蜂巢一样,也在所不惜!”
“博尔术!请你冷静一下,我先去找扎木合,现在我们力量不够,但是可以智取。我并不想逞一时之快,让你们听起来开心,我说话喜欢痛快,我要用事实来证明。”第二天,铁木真把一切事情交付给别勒古台和博尔术,他一个人穿着平常的服装,骑着马走了。
两天两夜,铁木真挨着饿,总算去到扎木合那里。
扎木合惊讶地望着铁木真,“你今天看来怎么这么憔悴啊?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铁木真两颊削瘦,眼窝深陷,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说起来惭愧,我作战失利,这次来你这里,正是想借助你的力量。”
“哦,只要你有需要,请尽管说,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谢谢你!我现在还不如一只野鼠!”铁木真感慨地叹息着。他把他的遭遇详详细细地向好友倾诉。
“我并不沮丧,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陪我去王罕那里,我希望他能派出援军。”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商量着,如果能向王罕借到两万人马,再加上铁木真和扎木合的兵力,歼灭敌人就不再是梦想了。两人从不儿罕合勒敦山出发,沿途有扎木合的200名士兵保护着。
途中扎木合自信地说:“一切包在我身上,王罕是一个很痛快的人,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注意,千万不能告诉他你曾经被击败正等着他的支援。你要告诉他你的基础已稳,只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复兴蒙古部。你这么说才能打动他的心,否则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
“可是——”铁木真有些为难,“上一次王罕对我说他会帮助我召集散落的部属,我尊他为义父,我想他不会骗我的!”
“不,王罕的为人我很清楚,那个时候你是否送了礼物给他?”
“是啊,我送了他一件黑貂皮。”
“是啦!那是他高兴时说的。总之,你按照我的话去做,准没错。”
当他们到了王罕的领地时,铁木真和扎木合只带了五六个随从去见王罕。王罕见他们两人一同而来,有些吃惊,他先唤扎木合入内谈话。
“大王,现在伟大的时刻终于到来,我和铁木真要成为大王的两翼,重振大蒙古。现在有些部族准备先下手为强,他们这些阴谋,也许大王还不知道吧!”
“哦,真有此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蔑儿乞族早就有些不安分了,只要大王能借我两万人马,我们就能把它消灭掉。”扎木合还说蔑儿乞族已与铁木真交锋数次,铁木真已把他们逐出肯特山,如果王罕能拨兵两万,助以一臂之力,定能把蔑儿乞族一举歼灭。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希望大王好好考虑考虑。”扎木合滔滔不绝地说得头头是道,王罕听了大为高兴。
他把铁木真也叫了进来。“啊!我的孩子!”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情,“上次你送我黑貂皮时,我就答应会帮你把背叛的蒙古部族聚集起来,我现在就全力帮助你,我准备拨三万士兵给你们,让你们把蔑儿乞人一举歼灭。”
当晚王罕的部队朝着肯特山出发。铁木真快马加鞭来到不儿罕合勒敦山,集合了全军宣布:“蒙古族能否振兴,成败就在此一举。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蒙古军营发出一片如雷的吼声,开始朝着山下出发。
铁木真盼望的这天已经盼望了很久了。这一仗不止是为了报仇,也是振兴蒙古的第一步。铁木真命博尔术、别勒古台率领左右翼专门对付敌人的伏兵。自己则率领着主力军,朝鄂嫩河而去,他等待王罕弟弟率领的援军,等了六天之久,比原来约定的日子,整整晚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