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剑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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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赴约斗剑楼

七月十五,子时。

翎国阳城黑气森森,阴风渐起,那眉宇飒飒的女子轻装男衣,背着把浪剑踏马而过,激得街头纸钱横飞。

她轻车熟路,路过的地方风起而鬼烛不灭,据说,这是她每年七月半尊敬各家所祭先祖的一点心意。总之,几个急弯,便拐到了她与洛九剑约定的斗剑楼。

她丢下抢来的马,进到斗剑楼,瞧了眼欢喜迎来,面相清俊的店小二,勾起他的下巴,眉目轻佻。

“哟,今年的小二怎么又换了。不过,眉清目秀,比昨年那个白脸儿倒是多了份干净的味道,正合我当下意。”没等店小二来得及讲话,她已一把将其纤细腰身搂住,对着斗剑楼的账房先生高声,“记账老头儿,老规矩,一会儿店小二洗干净了裹到我房里,借人的账挂在你们洛老板头上。”

“秦公子,今年照旧,明白,明白。”那老头儿亦是瞧了眼一头雾水的店小二,喜滋着记下几笔字去。

店小二眨巴眼,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委屈:“这位公子,你…你要做什么,我虽无财无势,却也是个良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能如此。”

她将脸面与他玉唇凑去,还未贴上去,顺而,又转向通红的耳朵,轻咬出一丝红血。

“我叫秦白堕,你可与那老头儿一样,喊我秦公子即可。”

这店小二才到斗剑楼月余,连老板洛九剑也只是招用他那日见过一面,的确是不知道秦白堕这位熟客的规矩,自然吓得要命。

“秦…秦公子,您不能如此。”他摸着冒血的耳朵,眼圈里的珠子似落非落。

秦白堕依旧一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擦拭自家嘴角的血渍:“你所说的‘不能如此’,是指何此?不能抱,不能脱,还是不能陪我同处一室?”

他眉皱如波:“秦公子,秦大爷,可否都不?我家几代单传,我还是个良人,若是被玩耍坏了不能生育,那就是对不起我列祖列宗啊。”

此话真切至此,秦白堕思索片刻,放开他来:“哦?竟是个童子之身?难怪有这样干净的味道。无妨,今日,我便正好带你品尝人世欢愉。”

她随手往他屁股一捏,惊得小二汗毛惊起,连秦白堕撒手半时也没能缓过劲儿来。

没错,御酒教掌教,江湖第一酒流秦白堕,与传说中的好男色别无二致,喜唇红齿白纤纤弱质白脸儿就是她的口味。

能够逃离御酒教的繁杂事务,喝外面自由醉熏的酒,住甲等上房,调戏良家美男,每年七月半来会一会老朋友洛九剑,秦白堕此生,也就这些追求而已了。

那匹抢来的马在黑压的街乱窜得无影无踪,洛九剑也还是无影无踪,丝毫没有要出来见秦白堕这个朋友的意思。

不过,秦白堕可不在乎这个,毕竟六年来,那家伙斗剑也从没准时过,她眼里,酒与美男才是第一要务。

酒足饭饱,方才的店小二也让人洗得白白净净,裹着大布给抬到屋子里。

她凑上去,像个小动物伏在他的身上,东闻西嗅。

小二放出哭腔,情绪难以自控:“秦公子,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可以,不行啊~”

“你他娘的用了什么洗澡,为何这般香,香得我都想啃你一口了。”秦白堕自十五岁接掌御酒教便开始时常浪荡于市,像店小二这种哭求者,她所见数不胜数,当然自顾自的快活,哪管哭诉者的死活。

讲实话,这香味真的摄人心魂,她见了美男本就失控,又被这香气锁住,那就更难以自控了。

嘴起口落,好大一个血口子,生生被她嵌上了他白溜溜的肩头。

“救命啊~救命啊~”

店小二的凄厉之声回荡空中久久不去,总算,这几声“救命”没有白叫。

隔壁房左拥右抱的洛九剑无法清静,实在难以进入角色,一怒之下,抱着两位美人直接去踢烂了房门,冲进了秦白堕的房。

“秦白堕,你他娘的能不能给老子矜持点儿?老子刚刚脱离险境,好不容易回来能玩儿俩姑娘,你他娘的捣个什么乱?”

原本是沉溺于男色之中无法自拔,可洛九剑的声音一出来,她立刻清醒。

“洛九剑,老子还不是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个男人,你他娘的唧唧歪歪做什么?咱们约好子时斗剑,可你年年斗剑迟到,今年更过分,回来都不先来找我,居然跑去玩儿姑娘,还把姑娘带到斗剑楼来玩儿,你银两挣太多不够花了吗?”

她步步紧戳,步步紧逼,将胡子拉碴,衣衫破烂,一点儿都不像酒楼老板的洛九剑连带他的姑娘,一起被她用话语赶到了房廊。

他推开无辜的美人,对指秦白堕的鼻子,狠声狠气:“你,你讲话得摸摸自己的良心,老子是爱喝花酒玩儿姑娘找刺激,可什么时候没想着你?老子年年亲自给你挑美男,你他娘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准指我鼻子。”

一刹风时,她便用独门铁嘴咬破了他遍布老茧的手,所幸洛九剑练武之人,及时抽出,才避免了断指之困。

那手指滋滋冒血,洛九剑痛声恶骂:“你这个狠心的疯婆娘,老子再也不给你备美男了。”

俩青楼姑娘好不容易能跟个金主大挣银钱,如何能让眼前这利即刻便打水漂?虽说这看上去非男非女之人实在凶悍,可服侍好金主赚金银才是正道,她俩也不管秦白堕的凶险,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前面给洛九剑包扎手指。

“疯婆娘,你看看,什么叫女子的柔情似水,你就应该学学……”

他唧唧歪歪的,青楼姑娘又实在惹得眼烦,秦白堕直接拔剑,白光晃影,又是幸得洛九剑反应敏速,一把将那俩姑娘推开,只在他手背划开了道口子。

“你这个婆娘,又要做什么?”他攥着她握剑的手,将她的剑掰去她脖颈,想要把秦白堕牢牢卡住。

“我能做什么?今日七月半,再不办正事,时辰,就该过了。”

她的浪剑风光一转,竟直接从他后脑绕过,投入了她更为灵捷的左手,左手敏穿,从他鼻尖飞过,将剑锋猝不及防地抵在了他喉上。

“你的酒呢?你的浪剑,我闻不到酒味。”

他疑虑,她亦疑惑。

“你的剑呢?你的衣袖,我察不到九剑。”

二人异口同声:“有人伏击劫你?”

看着他全是冷器伤开的衣衫,秦白堕突然轻声细语,认真询问:“九剑,你受伤了没有?”

正细问时,洛九剑被人划得稀巴烂的深色衣裳,渗出红色,滴滴血印,下落去,跳出几朵别样腥花。

他明明双目直勾,却似是没了气力,忽而软下,直直倒去,一边将她的浪剑插回她背上的剑鞘,一边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一同拉下去,用着似乎是撒娇的语气。

“白堕,我身上四处都是外伤,都严重到没了力气了,咱们这六年都是一年才见一次,堪比牛郎织女哪,你就不能待我温柔点儿,为我包扎下伤口不是挺好的嘛,为何总要以剑相向?”

秦白堕即刻挣脱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为他捂住血流不止的地方,慌张不已:“外伤如此严重,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刚才找姑娘都不来跟我讲你受伤的事,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你能找男人,就不许我玩儿女人?真是歪理邪说,我这不是,这不是吃你醋才这样嘛。”

他失血过多,面色有些泛白,她起指点穴,总算用穴位压制住了他不受控制的血:“别讲话了,你若是死了,我以后同谁斗剑斗酒?日后,大不了我不玩儿美男你不找姑娘,扯平不就行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洛九剑竟然猛地弹起,拽着秦白堕的手喜从中来:“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讲的,不准反悔。”

“你,你骗我?”秦白堕指着洛九剑的鼻尖惊呼。

他亦嘴急口快,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顿时鲜血直冒。

他喜笑:“受你一招还你一招,这才叫扯平。”

此时此刻,分明剑在自家背上近在咫尺,可对秦白堕现下不可动弹分毫来说,却远在天边,别说拔剑,就连拳头,也无法挥去教训一副小人得志的洛九剑。

“混蛋,你干了什么?我怎么动不了了?”她恍然明白,“难道,方才店小二身上的香气,是你的稠香固型散?”

“聪明。”他得意,“那不然呢,你以为每年这些小子为什么会一动也不动地任你摆布。只是,我今年在制作稠香固型散的时候,多加了一味勾魂香,没想到,你如此喜欢它的味道,喜欢到咬了这小子一口。”

“不,不可能,我常年混于各种酒水中习武,除非重毒重药,这种东西,怎么会对我起作用?是我受了内伤不成?”

洛九剑俯下身,为她把脉,额间皱得眉乱不堪:“如此紊乱,怕是你受伏之时,中了人家的细绵内力,自己都不曾察觉。还好发现及时,否则,你没命了都不知道。”

天阶夜色,他将她横抱起,抛下这些胭脂俗粉,将美男店小二的童子之身和着一大笔银钱,居然都送给了这俩姑娘。他才不顾所谓外伤和他人死活,就只想着救这一年才见一面的人。

月色消无,夜色沉重,街道上的祭祖鬼烛早已燃烧殆尽,七月十五斗剑之约,终究是让他人打乱了。

这二人一外一内,外伤还好,内伤略重,正如不仔细就看不出秦白堕这个眉宇英俊,不男不女的泼人是个女子一样,若非这日遭人伏击受伤,一般人可看不出这是对成亲六年的夫妻。一对处似老友,乍看更像记仇兄弟的夫妻。

街道极静,远处都能听得到细碎马蹄声。

近处,斗剑楼中,阴柔俊俏的店小二同两位技术高超,身材丰润的姑娘和美而眠,就连老账房和别的伙计都已鼾声如雷,唯独,洛大老板的屋子灯光幽暗而亮。

“抢我家传袖九剑,夺你御酒教秘酒,明明能力高超足以治你我于死地,却只是让我们一外一内受伤,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什么目的?”

秦白堕又喝了一剂喝完化固散身药,终于使得浑身肌肉松散开来,能够替洛九剑整理他自家在胸腰裹的药布:“我跑回斗剑楼时,曾奋力抢了他们一匹奇异的靛青色马,后来扔在街上,也不知现在游荡到哪里去了。若是知道这种怪马从何而来,想必,查到这些人应该也就不难了。”

洛九剑的药布,她非要叠得完完整整好不掉落才肯罢休,他这才能换上件整洁舒气的寝衣。

“还有,一般武林人士修习内功,都需日日习练,才能从无到有,积少成多,方才内力强大内劲十足,从而释出以达到内功运气,得以攻击。而你所受内伤,却与那些强硬内力不同,明显绵软无力,如同一把软剑,守之难制,攻之难克。而修习此内功者,江湖中不过只有同出一宗的两个门派。”

“你是说,大漠马帮和靛湖马派?”忽而,她想到了什么,“绵软的内力和靛青的马,你不觉得,太巧合,太容易猜到了吗?很明显,有人故意引我们去找这两个帮派算账,手法,却太拙劣。”

“还有一点,我这浑身像细片割伤的窄门血口,和外功以长鞭为兵器的马帮马派并无干系。我猜,是另一方势力所为。”

他们讨论分析一番,忽然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咱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秦白堕翻箱倒柜,找出了把小刀,“把你这扎人的胡子刮了如何?你知道,我喜欢白净的小白脸儿,带一个胡子拉碴的出远门,我可不喜欢。”

“好,刮个胡子就能与你多待几日也是好事,何乐而不为?明日,咱们便启程,若不抢回这两样对我二人至关重要之物,岂不是,要让江湖人笑话。”